使君子[出书版]_分节阅读_76

江城Ctrl+D 收藏本站

过了很久,秦少才轻声地说道:「你好么?」

方瑛嗯了一声,然后顿了顿,才又低声地说道:「不好,我找了你很久,找过了许多地方,都找不到你。」

秦少听他这样说,心里突然十分的难受。他知道方瑛一向是不会说谎的,当初也不知怎样翻天覆地地找他,可惜总也找他不到,那些日子也不知是如何捱过去的。他急忙地解释道:「我去了魔界不久,三界之路便被截断了。我找了许久才找到出来的路,可是阿英还小,带他出来他好像受不住,所以我就又回去了。等他蜕了皮,长了角,才敢再出来找你。你生我的气了?」

方瑛躺在那里,静静地说道:「我到处找你,后来还以为你在躲我,所以很是生气,便去了你娘子那里……」

秦少听到这里心里一慌,竟然站了起来,心虚地想着,他居然去找了小翠,也不知道那丫头同他说了些甚么?

方瑛伸手拽住他的手腕,犹如质问一般地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从来都不曾成亲?」

秦少满脸通红,都不敢抬头看他。他知道这人口气虽然平静,只怕是当真生气了,便讪讪地说道:「那时节你成了亲,连儿子都有了,我……我看你去寻东溟君,担心你生了甚么病,所以才要一路跟着你。我其实一直……一直都不能忘了你,可又不想让你觉着我……我对你有甚么非分之想,所以……所以才说……」

方瑛哦了一声,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秦少看了他一眼,小声地说道:「我在魔界的时节,没有一日不想你的,若不是……」他说到这里,便把声音压得极低,又说道,「若不是为着阿英的缘故,我早就……」他脸上烫得厉害,却还是老实地说道,「早就出来找你了。」

方瑛露出一丝笑意,却又抿住了唇,秦少却瞥见了,心口一松,想,他原来不曾生气。

方瑛垂下了眼睑,很是任性地朝他靠了过来,秦少慌忙地搂住了他,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胸口。

方瑛将脸埋在他的胸前,秦少轻轻地帮他按着额头,方瑛闷声地问他道:「你在魔界之中如何度日的?」不等他回答,便又喃喃地说道,「我在人间界遍寻你不见,便疑心你被素音带去了魔界,可……我一想到你若是去了魔界,心里便……便……」他说到这里,突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秦少握住他的手,心里又苦又甜,竟然是许多无法言说的滋味。他哪里忍心告诉方瑛?魔界之中与人间大不相同,他法力低微,又带着一枚龙蛋,一路上的艰辛自是不必说了,便是那些没甚么要紧,千奇百怪的事,也有许多。若不是有魔虫相护,他都不知死过多少回了。便是如今回想起来,也还是后怕不已。可他自己已经遭受过了那些可怖的事,便不想再告诉方瑛知道了,他知道这人担忧他,牵挂他,为他难受,为他心疼,这些便已足够了。

因此秦少最后也不过是嘿嘿地笑了一下,说:「若不是想着你,我倒觉着魔界也挺好的。」

方瑛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心里却并不信他这些。

秦少轻轻地帮他按着额头,低声地问他说:「你怎么吃得那么醉?难道不怕难受?」

方瑛静了一下,才说:「醉了挺好的。」秦少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方瑛就笑,说,「我梦到了你,梦到你偷亲我,还梦到……」他说到这里,有意地顿了一下,秦少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不得了。

方瑛抿着唇,说:「我还梦到你偷剪了我的发,与你的发打了结……」

秦少脸上发烫,突然不敢开口了。

方瑛吃醉了在这楼里安寝,他却一宿都不曾入睡,他是不敢,也是不舍。到了后半夜,福至心灵,偷偷剪下了方瑛的一缕发丝,与他自己的相互绞缠着,结成发结,然后偷偷地挂在了结香树上。

他还是一只小狐狸的时候,就听人说过,若是有情人,在结香树下打了同心结,便可以与心上人白头到老,相守一生。

他心里爱慕方瑛,苦恋多年,今日里终于能够团聚,一时头脑发热,竟然大着胆子就这么做了,还满心地期望着此事成真,圆了他的美梦才好。所以方瑛一说,他就心虚得厉害,也不敢接话了。

方瑛疑心地看他一眼,突然问道:「难道竟不是梦,竟是真的不成?」

秦少几乎被呛住,一张脸涨得通红,咳嗽了半天,才有些扭捏地小声辩解道:「是你在梦里说的,要与我结发同心,我才……」

方瑛小心地坐起身来,眼底带着笑意,说:「你把发结放去了哪里?」

秦少脸红红的,声如蚊蚋一般地轻声说道:「这园中有许多结香树,我挂在最高最大的那株上了。」

方瑛想也不想便说:「好啊,迟些用过了饭,你带我去看看。」

秦少咦了一声,顿了顿,却又嗯了一声,然后露出了柔柔的笑意。

方瑛看着他许久,才终于呼了口气,轻轻地说道:「我还疑心我是在梦里……」

秦少忍不住笑了起来,捉住了他的手,微微的用了些力气,道:「怎会?若是在梦里,也是我与你两个的梦里,我们都在梦里。」

方瑛闭着眼靠在他的怀里,秦少一只手握着他,另一只手小心地替他揉着额头。方瑛呼吸慢慢的平缓,细微,彷佛入睡了一般,秦少不敢惊扰他,手下便慢慢地放缓,然后正要抽走,却被方瑛捉住了,犹如孩童一般地握在怀里。秦少心口怦怦直跳,这人明明甚么也不曾说,只不过任性地扯住了他的胳膊不放,他却甜蜜得不得了,只觉得醉了一般,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方瑛犹如梦呓一般地喃喃说道:「寅芳的酒只怕要摆好几日呢……你知道季岷一向极好面子的。等这段日子过了,我就带你和阿英回我那里去,好不好?……你也去过的,记得不记得?」

秦少嗯了一声,想也不想地就说道:「只要你不嫌弃我们父子两个,哪里我都肯去的。」

方瑛没再说话,慢慢地睡着了。他的呼吸声极轻,极浅,彷佛无比的安心,又彷佛梦到了甚么极好,极美的事一般,唇边露出了淡淡的笑意。秦少屏着呼吸,彷佛怕惊醒了他一般,只是凝视着他的睡颜。

有那么一阵儿,他也觉着自己恍惚的仍在梦里一般。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这么的不真实,他等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苦,一路上担惊受怕,也曾经几乎熬不下去,可到了如今,到了此刻,他都觉得不算甚么了。能见着这个人,能和这个人这样安静地说着话,握着手,让这个人任性却又放心地依靠着,他觉得无论怎样都值得了。

他伸手将床上的鲛帐拉了起来,抱着方瑛躲在帐子后面。波光在鲛纱的帐子上掀起细细的波纹,犹如湖面上的涟漪一般,没有片刻的停滞。

秦少的唇角也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丝毫不能自已。

他坐在床边,守着这一对父子,看他们在睡梦里微微地露出笑颜,突然止不住的欢喜。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