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年就好了,小孩子都这样。我听我妈说,我初中时也叛逆得不得了,出门都没想过要回来的,我还在男老师家寄宿过,差点没把我大哥气死,我二哥从那以后每天到学校门口接我。」我笑着说。
苏梁看来余怒未消,这几年他白发增长的速度比我们之中谁都迅速,果然是育儿令人老,看苏梁这个样子,是我人生中唯一能够庆幸我是Gay一直线的时刻。
「那家伙呢……?」
苏梁把视线移向壁钟,不想再谈这个让他早生华发的话题,「不是约八点吗?」
我举起手腕来看了下表。
「他说飞机七点到桃园,以他开车的速度,现在该早到了才对。」
如果是以我的台湾标准,九点以前都还不算迟到。但Nick和苏梁的守时标准都是德国等级的,现在已经八点过半了。
「八成中途又有什么事,临时反悔了吧?哪个红粉知己打电话找他诉苦什么的。」苏梁哼了一声。都这把年纪了,这两个男人只要碰在一块,嘴上总是饶不过对方,而且还有越老越烈的趋势。
「他现在少和那些女性朋友混一块了,最多就是和雨兰姐。但雨兰姐去年订婚之后,他们也少往来了。」
「哼,你少放心得那么早。狗改不了吃屎,猴子见了树就是会想爬,说不准他早在东京搞了个后宫,只有你还傻傻被蒙着。」
「不、不会的。」我说,声音不免也有些失了底气。
自从两年前我和Nick互许终生后,苏梁对Nick的冷嘲热讽就没少过,明明Nick最终把我拐到手,苏梁是其中最大功臣之一,当完媒人还回过头来拆喜鹊桥的,我想天下也只有苏梁一个了。
「为什么台北市的交通,不管我哪时回来都这么糟糕?」
门口传来熟悉的抱怨嗓音。我和苏梁双双回过头,便见到Nick穿着黑色风衣,背对着我们把铁门阖上的身影。他背上全是雨珠,许是没撑伞就冒雨过来了,他手上还提着两个纸袋,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
「Nick……」我唤了他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Nick看见了我,紧皱的眉头顿时放松不少,他伸开单臂,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我们唇瓣轻碰,交唤了一个浅浅的吻,Nick松开我,右手姆指抚压过我的额头。
「抱歉来迟了。台北的驾驶最近一个比一个狠,我还真是老了,狠不过那些年轻人。」他无奈地皱了下鼻。
他又转向苏梁,举起手里的纸袋,「Sui,我去Marconilin带了个十二吋的巧克力蛋糕来,给小小庆生的,可惜我去得太晚,他的季节限定『法国蒙布朗栗子』
已经没了,这个是『义式香颂』,店员说也很不错。」
苏梁没好气地哼了声,「你对甜食的品味我才不相信。不用了,那个小兔崽子不回来了,你蛋糕白买了。」
Nick又拿出另一个纸袋,「我还去ArrowTree多买了一个给你,也是季节限定的,什么原木草莓巧克力蛋糕卷的。」
我看见苏梁的脸整个亮起来。他最初还想撑着中年阿桑的矜持,但最终还是敌不过对甜食的眷恋。他接过袋子,在餐桌上拆开,动作急切得像拆耶诞礼物的孩子。那蛋糕作工也很精致,原木上站着精莹剔透的甘王草莓,巧克力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个一天才限量二十个,为什么你……」苏梁连嗓音都颤抖了。
「是吗?说起来网络上好像有在排队代买,我是请朋友从内部下订才买到的,看起来很普通,不知道为何如此热门。」
Nick搔着后脑说。苏梁从厨房拿了蛋糕刀和叉子,还顺道泡了壶红玉红茶,看来已经打算大快朵颐了。我在一旁叹了口气:「你也别吃这么多甜食,苏梁,上次健检三酸甘油脂破表了不是吗?」
苏梁的眼睛完全没从蛋糕上移驾过来瞧我。
「不打紧,我家没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史。」
「你不是早和家乡失联了吗?」
「这样说起来,今年一月我在纽约做健检,他们说我普林值太高,要小心痛风。」
Nick在一旁接口。他脱下Givenchy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在餐桌旁拉了把椅子坐下,苏梁横了他一眼。
「是海鲜吧?你少吃点那种贵得要命的日本料理,保证普林值会降下来。」
「你们两个都吃得太偏了,我们这个年纪,越偏食越容易出问题。最好像我一样,什么都吃。」我说,从苏梁的冰箱拿了两罐金牌啤酒,扔了冰块,替Nick斟满一杯,我知道他下飞机习惯喝杯小酒,而他现在对台湾的经典酒款已经很能适应了。
「你才该注意你的胆固醇和脂肪,你现在有七十了吧,亚涵?」
苏梁反击我,我一下子脸红。
「才没有!最多才六十五好吗?我的BMI一直都在正常范围内。」
「BMI只是身高体重比,体脂肪才是关键。上次我看你小腹那边一团游泳圈,喜欢游泳也别急着把它套在身上。」
「不过,亚涵的腰围倒真的宽了不少,以前跟一把骨头似的。」
Nick在一旁插口,我立马回瞪了他一眼。
「你现在倒会嫌弃我了。」我说。Nick一口气喝干半杯啤酒,在吧台椅子上歪坐下,像居酒屋里的老伯伯一样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