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从小到大,只要这样一喊,姊姊就会一脸无可奈何问“又怎么啦?”,可现今再无人回应,原来这就是死亡,想见一个人却不能见;想和一个人说话却无法,他看了这么多,终于深刻体会。
“呜……”他哭不可遏,一脸眼泪鼻涕,他是真的痛,痛姊姊、痛自己,痛一切的一切。
苏砌恒无法形容这样的痛,整个人像要分裂了,有太多需要宣泄,他又哭又唱,像个疯子。
“姊可以跟你……聊一聊吗……”可聊什么?有什么可聊?爱情不该是幸福美好的东西吗?为何这么难堪?
下一句他唱不出来,像台坏掉的老唱机,一直咿咿啊啊,反覆同一段。
渐渐地,哭声缓下,苏砌恒稳下心绪,慢慢逼自己冷静下来。
历经这阵子,他心理素质坚强许多,可仍有一处是柔软的、期待的,而它刚刚被迫覆上了一层坚壳。
他其实不恨,反而感激,死得太彻底了,不及凌迟,连疼的余韵都没有。
货真价实的痛、快。
他阖上佛龛,拎著吉他出了房间,回到自己的屋,一进厕所,不觉笑出,眼泪鼻涕充斥一脸,他挺想拍照上传FB给苏打们看看:来,认不认得这是谁?他这么肮脏、不堪,你们还爱不?
他吞了一颗胃药,待一切缓和,发LINE给经纪人:“我想休假了。”
丁满回:“等一等。”
苏砌恒先前就提过这事,当时是为了多陪伴小熙,如今理由有些不同。
丁满:“你还差一个代言活动,然后一个牌子的宣传照……综艺通告除了一个谈话跟音乐节目外,其他可以帮你推掉。”
苏砌恒:“麻烦你了。”
LINE完,他抛开手机,瘫在床上,不明白事情怎会到这个境地,他从没求过男人的爱,只想二人平等,哪天可以平心静气好好谈小熙的事,而男人可以理解他、帮助他……
他用错了方法。
从最开始到后来,他都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张爱玲说错了,尘埃怎可能育得出花?里头没养分,种子发不了芽。他唱自爱,亦如此告诉大众,可他自己就没做到,这已是对歌迷最大谎言,如同唐湘昔说的,谁关心他真正人生?
连他自己,都不关心了。
〈宠逆〉42
这一晚,他梦到姊姊。
那是他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刚逝世,没人再来哄他入睡,他在黑暗中感觉孤单,突然间哭了起来。
苏祈梦听闻动静,入房看见弟弟在床上缩成一团啜泣,不禁上前探问:“怎啦?”
苏砌恒吸鼻子,“我想妈妈……”
苏祈梦安静了会儿,说:“我也想她。”
苏砌恒:“那怎么办?”
苏祈梦:“明天开始,我们做一些怀念她的事,好不好?”
“?”
苏砌恒不解其意,然而一早醒来,苏祈梦套上妈妈常用的围裙,做了一顿又焦又黑,很失败的早餐。
她蓄著眼泪,可没哭,父子俩无人抱怨,默默把早餐吃了。
晚上,苏祈梦哄弟弟睡觉,讲了很多童话故事。
她十二岁,口齿不如母亲流利,一个故事没头没尾的,然而后来就越讲越熟,甚至举一反三,回答弟弟无厘头的问题。
例如──“长发公主的头皮不痛吗?”
苏祈梦:“很痛啊,可是为了爱,她愿意忍耐。”
一夕之间,她成了这个家的“妈妈”。
她厨艺越来越好,家事能力越来越强,故事越来越有趣,苏砌恒慢慢长大,已不需要夜半有人哄他入睡,可骨子里那份亲密与依赖根深柢固,他曾偷偷看姊姊哭过、崩溃过,更曾经无声无息消失三天,全家慌张,毕竟人不是铁打的,都有脆弱时候,当初苏砌恒离家,有一部分是不希望姊姊在自己与父亲之间为难。
谁料错过那么多可能有的美好时光。
梦醒了,回归现实,他二十四,即将二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