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大安窝囊被动的局面,早就让主战一方受够了鸟气,如今不止幽国,就连单国也想来分一杯羹,他们怎么能忍?而且单国的目的他们还不得而知,万一真想和大安打仗呢?
而主和派则认为单国和幽国都是一样企图,占城也仅仅是为了换取钱粮罢了,若真打起来,反而便宜了幽国。到时候幽国趁势来攻,大安腹背受敌,说不定就会承受更大的浩劫。
双方自认都是为了大安,为了大安的百姓,互不肯退让。
但不论如何,时间紧迫,朝廷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两日后,京中百姓终于等来了皇上的旨意——和。
皇上的意思,是先派出使者询问单国的诉求,若单国只想威胁勒索,那大安就给;若单国执意要和大安过不去,那大安就战。
旨意乃是由翰林院学士撰写,通篇冠冕堂皇,但人人都知道背后的意思,大安又要破财免灾。
而财从哪里出?还不是百姓身上!
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偷偷咒骂受朝廷派遣、即将前往宁省议和的礼部右侍郎康峰臣。
但程岩认为康峰臣并不冤,因为此人和兼任礼部尚书的仇阁老乃支持议和的中坚力量,前生,就是他们提出了“联单灭幽”的计划。
或许初衷是好的,但却差点儿将大安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真没想到,事态竟会如你之前所说那般。”
室内灯火暗淡,庄思宜揭开灯罩挑了下灯芯,橘红的烛火瞬间拉长,照出两人的影子。
“如我所说并不可怕。”程岩轻声道:“可怕的是,如你所说……”
庄思宜想起了自己那天的推测,皱了皱眉,“阿岩,单国突袭我大安是非常小概率的事,为何你一直以来表现得如此肯定?”
“我不是说了,梦见的。”
庄思宜顿了顿,“真的?”
程岩想了想,索性将前生此事的发展删删减减,借梦境讲了出来。往日他心有顾忌,但现在他相信庄思宜不会害他。
当庄思宜听说新皇御驾亲征被俘,而他却选择拥周勉上位后,忍不住笑出了声,“阿岩,你这梦是顺着上回我的推测编来的吗?还挺有趣。”
程岩抬头,“你觉得不可能吗?”
他的眼底投映着烛火,仿佛一层氲氤的光,让庄思宜看不真切,却莫名觉得心惊,于是矢口否认:“当然不可能,这太匪夷所思了。”
但随即,庄思宜又沉默下来,真的不可能吗?
若真有那一天,他会怎么选择?
庄思宜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可以接受大安的土地被征服,但不能断送;他可以接受失败后的杀戮,但决不低头。
不论单国想用任何事物来索要大安四省,他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止!
“所以,后来如何了?”庄思宜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程岩问过他,若两人站在对立面,他会不会想要他死?“梦里,你和我是站在了对立面吗?”
程岩一怔,眼神黯淡下来,“对,我们从此反目。”
庄思宜的心猛地一揪,痛得他几乎想弯下身,他深吸一口气,不自觉按着胸口,“阿岩,那只是梦。”
他不知是想说服对方,还是自己,又道:“你相信我,我们不会反目,现实和梦境是不一样的。”
程岩缓缓笑了,“嗯,我相信。”
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事,而距离那场噩梦还远,他相信,这次也会不同。
当天夜里,庄思宜彻夜未眠。
他想了很多,越想越觉得恐惧,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他走入程岩宛如预言般的梦境。
他觉得,还是把一切摁死在萌芽状态最好,就算不能阻止议和,也绝不能引狼入室。
庄思宜的想法与程岩不谋而合,林昭和阮小南听说他俩要阻止议和,前者表示也要出一份力,后者则茫然道:“不和,难道真要战吗?”
林昭难得不客气地呛了阮小南一句,“战就战,大安都快被踩进泥里了,你还想当缩头乌龟不成?”
阮小南气道:“我才不是缩头乌龟!我就是、就是担心朝中已没有能打仗的人了,而且我们贸然去阻拦康大人,说不定就将我们都抓起来了。”
程岩和庄思宜都忍不住笑了,“你还当我们要去拦车不成?”
阮小南迷茫地眨眼,林昭也抓抓头,“不是去拦车吗?”
程岩:“……”
他和庄思宜当然不会如此鲁莽,何况拦下康峰臣又有何用?圣命在上,没了康峰臣还有李峰臣、王峰臣。
真正能决定这件事的,只有皇上。
他们见不到皇上,但有人可以。
于是一大早,程岩就来到了关府。
等在尚书府门前的人依旧很多,不,确切说比以往更多了,毕竟冯阁老已退,而最有希望入阁的便是关庭了。
关六一见程岩,立刻讨好地上前,告知对方老爷还在宫里,又恭恭敬敬地将程岩迎入院中。
他很清楚老爷有多喜欢程岩这个学生,前些天程岩来府上,老爷还特意留了对方用饭,府中甚至传言,老爷想将大小姐嫁与对方……
总之,程岩是万万不能得罪滴。
程岩顶着一众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进府,又足足坐了两个时辰,还没等到关庭回来,他正想要找人问一问,就见关府某位管家过来了,对他道:“程公子,老爷一时没办法回来,您要不要明日再过来?”
程岩:“可是有什么事吗?”此时已过了下朝的时间,就算皇上留恩师说话,也不至于这么久啊?
管家神色犹豫,心想他不说程岩待会儿也能知道,便道:“今日康大人奉旨前往宁省议和,有十几个学生拦车,将康大人拖出来揍了一顿……”
“什么?!”程岩大惊,还真有人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