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认识两年了,怎么还是这个叫法……”柳恣玩着笔道:“估摸着你下晚自习了,给你打个电话。”
“哎?”辛弃疾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和从前呆在他办公室里做秘书时一样询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幼安。”柳恣慢悠悠道:“临国也好,时国也好,电话都不是单纯拿来传递消息和下达任务的——我们可以聊一会儿天,你懂了吗。”
“是这样吗?”辛弃疾抱紧了暖和又柔软的猫儿,又问道:“您还好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
柳恣拿着手机直接去照了下镜子,心想自己是真的进入老年期了吗,明明才二十来岁怎么老是被他当成长辈一样称呼。
“辛弃疾。”他语气严肃了几分:“你叫我的名字试试。”
求生的本能让辛弃疾拿着电话的手抖了一下。
他要是在金銮殿里直接叫一声赵构,就等着被弄死吧。
能够把自己从旧有的认知里分离出来,能够认识到,这个柳恣,是和他一样平等而可以共同交流的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其实很难。
辛弃疾与他确实快认识了两年,哪怕是进了参政院又考上了中学,如今也依旧会带着几分如面对赵构时的敬畏和小心,没办法把他当成一个平等而普通的同龄人。
“嗯?”柳恣的声音低沉而带着笑意:“很难么?”
辛弃疾深呼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了。
“柳……恣。”
他在念出这个名讳的时候,仿佛在打碎着什么东西。
心里一些陈旧而腐烂的桎梏,在无声无息的崩塌消散。
“再来一次?”
“……柳恣。”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很好听。”
“以后不要再柳先生柳先生了,”柳恣叹了口气慢悠悠道:“你这么一叫我还以为自己三四十岁了。”
“抱歉。”
柳恣一口气差点被噎着,心想急不来,这榆木脑袋的朋友虽然平时都很可爱,就是有时候不开窍,迂腐呆板的能让自己呛着。
“是这样的,”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冰箱里有我邻居送过来的慕斯蛋糕和柳橙汁,都是新鲜的东西,你要是饿了的话可以随意吃一点。”
“好——好的,”辛弃疾下意识道:“您不用担心我,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每个星期喂两次猫罐头,没事帮墨墨梳梳毛,”柳恣思索道:“我把零食都放在茶几下面的收纳箱里了,你随意取用,不用考虑别的事情。”
辛弃疾想了半天,还是不确定地问道:“您对您的房客,都这么照顾吗?”
“房客?”柳恣揉了揉眉头,笑了起来:“我们已经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你还觉得自己只是房客吗?”
朋友?
辛弃疾只感觉自己穿梭于临宋,很多意识和概念都从混乱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确实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虽然内心有畏惧和不安,可每一次接触到柳恣带给他的东西时,却也有暗暗的欣喜与雀跃。
“我们是朋友,”他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如同一个刚开始认知这个世界的新生儿:“我很荣幸,柳先——柳恣。”
“有进步。”柳恣满意道:“你在落地窗旁边吗?”
辛弃疾下意识地看了眼客厅角落处的摄像头,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着自己,只抱着猫起身道:“是的?”
“我托朋友给你带了一本书,放在了落地窗的窗帘下面,叫《策略博弈》。”柳恣随手打开了一包零食,用肩膀夹着手机道:“别只顾着读课本,这本书也很有趣——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有空可以把原版书里很精髓的一部分翻译给你听。”
“好的,非常感谢。”辛弃疾找到了那本书,在落地窗旁的月光下观察着那本书的封面,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柳先生,很高兴可以做你的朋友。”
柳恣那边传来嚼薯片的清脆声音,显然也在休息和放松。
“我大概三天以后回来,到时候一起炖汤喝。”
“有什么事随时打给我,我等会还有个会议要开。”
“好的,”辛弃疾下意识地也开始说自己的时间安排:“我等下去温习功课,然后帮墨墨剪指甲。”
“嗯,再见。”
青年温和的注视着手中的那本书,仿佛在看着很要好的朋友:“再见。”
柳恣挂了电话,见孙赐候在门口,随手把薯片递给了她:“来一点?”
“柳元首,”孙赐没有动,只慢悠悠道:“云祈去宋国的事情,您真的不打算干预?”
“不干预。”柳恣淡淡道:“她接触赵构,只可能有一个目的和诉求。”
那就是借赵构的手去搞垮金国。
实际上,所有的车,无论是卖给了宋国还是金国,都早就被统一的改装过了。
GPS定位全部被监控,而且车载广播也是临国这边蓄意露的拙。
钱凡和柳恣聪明到这种地步,一直都在观测有多少临国人在往外潜逃,在如何接触金宋的文明。
很多事情是不可控的,也有很多事情是可控的。
就比如科技的泄露。
从大趋势来看,临国必不可能防住科技的泄露,做这荒芜世界里文明的孤岛。
如果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严防死守,生怕任何扬州人带着临国的书籍或者理论离开这里,反而可能会加速科技的泄露和文明的交融。
所以,从大环境来看,其他文明的人,是必然会逐渐接触到千年之后的文明与科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