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么点头,叹气道:“是啊,病了很久了,昨晚就听我家儿子说,大夫说就这一两天了。”
说着,黄老么就跟余清泽和常乐说了下这个少年的事。
少年名叫田家宝,大概七八年前跟着他阿么到桐山城的,也没人知道他们原先是哪里人,他们从来不跟别人说,两人就在西城最破落的那个巷子租了间屋子住下。
他阿么白天出去做活,晚上给人浆洗衣服做些针线活养家,勉强维持着日子。家宝也是个懂事的,长大点后,大概七八岁,就开始到外面替别人跑腿送信,到十来岁就到饭馆给人洗盘子,什么活都做,可他年纪小,店家给的工钱就少,也赚不了什么钱。
前两年,他阿么操劳过度,就病倒了,而且这病来势汹汹,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药都没能好,只能慢慢养。他阿么知道自己会拖累孩子,就不肯吃药,可家宝也不管他阿么怎么闹,仍是按时抓药每天都熬药。他阿么犟不过他,最后也只能把药喝了。
慢慢的,家里原先存的一点点钱也都花光买药了。后来,小少年听说码头的活赚钱多,他就到码头去,可他身板小力气小,每天赚的钱仍是有限,入不敷出,他阿么的药钱也经常凑不齐了。他也往周围人家借一点,可是周围都是差不多条件的人家,又哪有多余的钱可以借。不过他仍是一存够钱了就去给他阿么抓药,他自己常常一天只吃两个馒头垫肚子,好几次在码头饿得晕过去。
现在,他阿么的身体已经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黄老么说完,长叹一声,道:“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命苦。他阿么也是个好夫郎来的,看起来文文雅雅温温柔柔的,听说还识字,谁曾想……唉,都是苦命人啊。”
余清泽和常乐两人听了,也都是叹口气,想不到这孩子生活得这么艰难。
黄老么又叹气说道:“他跟你们买的那凉皮,定是给他阿么买的,估计是想着让他阿么也尝尝这没吃过的吃食。”
余清泽叹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叹气。
半下午的时候,天空阴沉起来,后来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半个时辰后,见雨仍不见停,下雨也没什么客人,余清泽便让畅哥儿和乐哥儿收摊,早点儿回家。
三人穿着蓑衣推车小吃车和板车走到西城门口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从旁边的巷子出来的几个人。
前面两人穿着蓑衣,抬着一个简单用树枝扎起来的担架,上面放着一具用草席简单裹起来的尸体,两人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蓑衣背着三把铁锹的汉子。还有一个少年,没有撑伞也没有穿蓑衣,连斗笠都没带一个,就那么淋着雨跟在后面。
常乐停下脚步,望向余清泽,示意他看那边。
余清泽望过去,一眼认出,那跟在后面的少年就是上午跟他们买凉皮的田家宝。
他阿么就像大夫说的那样,终是没撑过去。
少年眼睛通红,脸上的分不清是他的泪水还是雨水,只是呆呆地望着担架上的阿么,木然地跟着前面的两个阿叔走着。
常乐看着不忍心,拿过一个斗笠,追上去,将斗笠给少年戴上了。
少年木然地抬头,看到常乐,眼神露出点疑惑,也不知道认没认出他,等常乐系好斗笠的绳子,他看到前面抬着他阿么的人走远了,他慌了,赶紧跑过去追上,紧紧地跟着。
临出城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很快又转头走远了。
“乐哥儿,走吧。”余清泽过来,伸手拍拍常乐的肩膀,牵过他的手往回带。
三人回家,一路都很沉默。畅哥儿也知道了少年的事,心里头也很是感慨。
一整个晚上,常乐都没什么精神,饭也没吃多少。常爷爷和常浩都很担心他,忙问怎么回事。
余清泽见乐哥儿不说话,便将白天的事情跟常爷爷和常乐说了一遍。
常浩听了后,瞪大眼睛,问道:“就是我们昨天遇到的那个小哥哥,他阿么?”
余清泽点点头。
常浩闻言,也沉默了。
常爷爷叹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余清泽见常乐情绪低落,就怕他想到自己爹么过世的事情,会更难过。
常乐心肠软,余清泽知道他心里肯定想帮帮这个命苦的小少年,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帮。
余清泽想了想,说道:“爷爷,乐哥儿,现在小吃摊就我们和畅哥儿三个人,也很忙,过几天,我们要做赵府的点心,而且之后,我还打算弄另一个吃食,也需要招个帮工。我想,不如,咱们请田家宝来干活吧,让他招待客人,也可以帮忙洗碗,试用几天,如果他人机灵合适的话,之后给他六十文一天的工钱。如果不适合招待客人,就让他帮忙洗碗,干些杂活,就五十文一天,你们看,怎么样?”
常乐一听,眼睛一亮,转头就盯着余清泽,使劲点头。非常赞同!
“可以。”常爷爷也同意。
常浩闻言也点头,道:“那样,小哥哥以后就不用去码头干活了。”
余清泽点头,道:“另外,畅哥儿非常能干,人也勤快聪明,我打算给他加一些工钱,等咱们以后开小吃店了,就培养他做个小管事,以后帮工多了的话,他也可以帮忙管理。爷爷,您看,怎么样?”
常爷爷点头道:“可以,畅哥儿是个靠谱的。”
“那爷爷,您看,这工钱加多少合适?”
常爷爷挥手道:“这个你比我们都有谱,你说加多少就加多少。”
余清泽看常乐,常乐也点头。
余清泽想了想,道:“那就加到八十文一天吧。你们看怎么样?”
常爷爷和常乐都点头表示赞同。
事情敲定,余清泽摸了下乐哥儿的头,道:“别担心了,嗯?”
常乐脸红了一下,点头。
常浩和常爷爷默笑不语。
第二天,余清泽跟畅哥儿说了涨工钱的事。
畅哥儿可开心,干起活来更卖力了,一上午都笑嘻嘻的,客人都打趣他是不是碰上了什么好事。畅哥儿也笑眯眯地答大喜事。
余清泽一早就跟黄老么打听了昨天田家宝家的事情。黄老么说田家宝也没钱请人下葬,连给他阿么买一副棺材的钱都没有,邻居家汉子就帮着他把他阿么抬到城外给埋了。
回去后,有好心的邻居给他送了饭,可是早上过去,那饭还照样摆在那里,他一直抱着他阿么的牌位坐在床上。
“唉,可怜见的,以后就他一个人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黄老么叹气道。
余清泽听了,便跟黄老么道:“老么,等下午收摊了,您带我去一下他家可以吗?我有点儿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