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的是喝得太快,这次的酒感觉比以往喝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够劲。易安歌觉得脸上很热,耳朵里开始嗡鸣。恍惚间,他听见景嵘叹了口气,“是认真的。”
他抬起头来,正对上景嵘的目光。一瞬间,易安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确实是认真的。
第48章 回忆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也许是喝过酒之后心头火起,易安歌有些不敢直视景嵘眼睛,很快偏过头去,尴尬地说,“我知道了。”
景嵘皱了皱眉,对他的这个反应有些不满。
但他很快决定放弃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这也让易安歌松了一口气。再谈下去,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脱口而出“你在哪件事上是认真的”这个问题。他有种预感,景嵘的答案会是“全部”。
到时候就真的聊不下去了。易安歌想象不出来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自己会是什么反应,但他确定,自己无法摆出一副坦然接受的样子。
就算之前自己再怎么想联系上景嵘,真到关键时刻还是会怂。盯着景嵘拿着啤酒、骨节分明的手,易安歌开始唾弃起自己的怯懦来。
景嵘将他的酒也放到桌子上,身子前倾,双手交叉撑在膝盖上,说,“我家里的情况不算复杂,你如果不想听,可以随时叫停我。”
他顿了一下,见易安歌没有打断,就接着说,“我的母亲出身异能者世家,父亲三代以前都是普通人,当年结婚,理应父亲入赘,但母亲并不同意。祖父原本定下的计划是结婚后他们要搬出基地,到他那里去住,但父亲当时是基地领导层的后起之秀,一番争论之后,母亲还是留在基地里陪着他。他们结婚很早,但五年之后才有了我。”
“你应该还记得三十年前基地里是什么样子。其实从更早之前开始,基地里就混入了一些人,但他们隐藏得太好了,混迹我们之间,当时还是孩子的我无法分辨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时基地里的异能者很多,所有人都习惯过着隐蔽的生活,但有一些人还是会跟外界接触。他们主张‘入世’,但因为这种声音在基地内不是主流,所以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直到灾难发生前那段时间,领导层错误决策,引狼入室。那时我的父亲就是做出那种决定的领导者之一,虽然不是最终决策者,但他也脱不了干系。”
景嵘眯起眼睛,盯着前方的某处,似乎陷入了不好的回忆之中。易安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想拍拍他,伸出的手却又顿住,最终只能说,“在那个大环境下,每个人都有错。”
“也许吧。”景嵘道,“但这不是重点。”
他拿起啤酒喝了一口。仰头时候颈部抻起一道优美的弧线,喉结大力滚动了两下,看得易安歌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景嵘说,“在当时,最令人绝望的不是领导层做错了事,而是整个环境的恶劣程度。这也是很久以后我才逐渐领悟过来的。当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不得不留在基地里的成年人,脸上会露出一种极其特别的绝望,每次他们看向天空的时候,总会叹息,似乎他们知道自己永远也走不出那里一样。”
“当时奥克匹斯对异能者的态度还只停留在‘怪物’上,他们认为异能的存在并不合理,一直在寻找证据,希望能证明这只不过是一场骗局,或者是劣质的基因变异,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去的异能者的身体会显现弊端。这种怀疑无可厚非,实际上,在异能最先被发现的时候,第一个怀疑这种能力的是异能者本人。”
易安歌理解这种心情。为什么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其他人不肯接受我、是不是我的身体发生了错误,这样的自我怀疑会出现在每一个对这个世界怀有善意的人身上,无论他是普通人还是异能者。
“人类也跟奥克匹斯的想法一样,”景嵘接着说,“但由于恐惧和厌恶,他们无法接触基地的异能者,所以基本都以奥克匹斯的想法为先。这两者率先达成了协议,由奥克匹斯对异能基因进行研究,人类提供帮助。奥克匹斯原本只是由有能力的普通人发起的组织,但后来我发现,他们之中明显有异能者存在的痕迹。”
听到这儿,易安歌恍然,“所以在第一次空袭的时候,你会说他们中有你们的人?”
景嵘点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不只是这样。我一直不明白封睿为什么会成为奥克匹斯的领袖,但是这次事件之后……你还记得之前你找到的照片里,有一张我父亲、周敏才和一个男人的合影吗?”
易安歌当然记得。站在镜头最中间的男人他不认识,原本这个人也是调查的目标之一,但因为爷爷的事情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所以将那男人的事情给抛在了脑后。
“那是封家兄弟的父亲,也是当年基地的最高领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