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栀则截然相反,何亚弥早晨还在迷糊的时候,就听见了房门开启的声音。
连栀出去了。
那一瞬间何亚弥骤然清醒。
她去望墙壁上的挂钟,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六点钟。
她开始胡思乱想:连栀这么早出去做什么呢?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约莫一个钟头以后,连栀回来了,她和平常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一样:她的长发束在脑后,头上戴着运动头带,露出完整的一张没有任何化妆物品堆砌的脸,她的脸上还带着红晕和薄汗,身上穿着一身粉色的长袖运动服。
显然她是去晨跑去了。
连栀从外头回来,她脖子上还搭着毛巾,正想要上楼去洗澡——她和何亚弥公用一个浴室,正要走上楼,忽然看见何亚弥正站在她房门口呆愣愣地看着自己。
何亚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造型的连栀,她一时间感觉脑袋也转得不太利索了,想了想,呆愣愣地开口:“早安,连栀小姐。”
连栀笑笑。
连栀住二楼,何亚弥住一楼,连栀出门的时候,家里还是安安静静的,显然何亚弥没有起床。
连栀也并不想要通知对方自己的行动。
她看了一眼何亚弥,事实上她不想说话,她精神不错,但是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要去洗澡了。
于是连栀对何亚弥说:“早安,我要去洗澡了。”
——对方穿着樱粉色的睡衣,上面有五颜六色的几何图形,算不上是非常幼稚,但是风格也颇为少女,总而言之,不会是连栀会购买的款式。
何亚弥点头:“噢噢,好的,那我做早饭吧。”
连栀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便从何亚弥身旁走过,朝着浴室走去。
等她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何亚弥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早餐很简单:味增汤和米饭,还有豆腐和海苔以及一碟连栀不认识的东西,有点像是豆腐皮做的点心。
连栀觉得非常有趣,她刚来日本,住的是齐思莫家,齐思莫就是Dayglo Reflection的老板,他是中国人,同自己是发小。
在发小家住,早上吃的自己也是按照自己的习惯来,豆浆油条煎饼,像早上吃豆腐米饭还有零食一般的海苔,连栀没试过——起码她不能理解早上为什么要吃米饭。
但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盘子里的食物——米饭没什么好说的,味增汤看起来平淡无奇,豆腐只有三指宽的一块,盛在小碟子里,上头还点缀了一点葱花,倒是挺好看的。
连栀看着,何亚弥心中其实更加忐忑,她自己向来吃这个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连栀是外国人,她能够习惯吗?
但她还是热情地招呼道:“请用吧!”
显然连栀是不习惯的,日式的早餐味道很淡,连栀是北方人,口味有点重,那点冷豆腐真的什么味道都没有。
但是连栀没有说话,她吃饭动作很慢,其实算不上是多优雅——但是何亚弥就是这么觉得。
她倒也不是食不言寝不语的那种——她问何亚弥,“这是什么?”
她问的是那碟不知道名字的东西。
何亚弥解释道:“是玉子烧,鸡蛋和牛奶做的。”
连栀吃了一点,觉得有点像蛋卷,味道还可以。
“谢谢,”连栀说,“这个很好吃。”
何亚弥笑了:“是妈妈教我的。”
连栀少食,吃了一点便放下碗筷,不经意道:“你在哪里念大学?”
她问这个其实是无心的,毕竟何亚弥只有十八岁,正是上大学的年纪,连栀猜想现在正是假期,她不用上学,窝在家里,倒也说得过去。
何亚弥似乎没想到连栀会突然问一个这样的问题,她顿了顿,摇摇头道:“我并不是大学生。”
连栀倒是有些惊讶了。
何亚弥又说:“我没有念大学。”
连栀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她甚至有些奇怪,又不是经济条件问题,何亚弥为什么不去念大学?
但是她不会问出这样的傻问题。
“是吗?”她说,然后她等何亚弥自己说出答案。
果不其然,何亚弥当真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的事情全部倒了出来,她说:“高中的时候,我母亲去世了,当时家里乱糟糟的,我觉得念大学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就没有念了。”
连栀没有接话。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何亚弥敏感地捕捉到了,但她没有选择避开,而是坦然说道:“一直以来,都为了升学而努力学习,也有些厌倦,后来想,如果成为漫画家的话,就不用总是为了升学而准备考试了,于是就放弃了升学。”
连栀看了一眼对方,这女孩眼里一片澄澈,完全没有尴尬,全然不觉得自己没有上大学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事情。
何亚弥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连栀小姐你的学习肯定很好吧,你在国外念什么大学呢?”
连栀说:“宾夕法尼亚大学。”
她和何亚弥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她为了学习而学习,已经到了机械性的地步,何亚弥觉得学习没什么意义,但是连栀却觉得学习对于人生有着重大意义。
何亚弥其实对于这个不太了解,但是她想,既然是连栀小姐,那么一定是非常厉害的学校吧。
她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和这个厉害的连栀小姐有什么差距,她随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
连栀依旧端端正正坐着,于是何亚弥说:“我的外公说,人生呢,与许多条路,念大学是一条路,不念大学也是一条正确的路,我觉得有道理呢,总而言之,坚强又努力地生活下去,就是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