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难受最要紧,陆南星一点也不在乎他的失礼,只是蹙了蹙眉,语露不满低声开口:“父亲就算望子成龙,也不该到这个地步——是我们不会挣钱还是不能打架?我们这么多哥哥,还养不了你一个?”
一边说着,他已抬手过去,要从顾松手中把弟弟接过来。
小少爷又软又好抱,长大些也依然一样,是个哥哥见到了就要把人夺过来抱一会儿。
往常顾松还会配合松手,这一次却忽然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咬咬牙鼓起勇气:“三少爷,少爷正头晕,不换手好些……”
陆南星动作一顿,眼中寒芒迸射过去。
果然开始了!
就知道这个奴隶一定早晚会跟他们抢弟弟,一点也不赞成大哥让小弟和他亲近到这个地步,现在插手说不定已经晚了。
陆南星的思路一瞬脱缰,转眼已经脑补出了无数真写出来就会被锁世界的画面,周身气势愈利,正要发作,袖口却忽然被一只手轻轻牵住。
“三哥……”
陆清石睁开眼睛望着他,柔软额发被沁成几缕,汗涔涔贴在额头,大概是难受得太厉害,柔润黑眸里泛开隐忍水芒:“三哥,我难受……”
陆南星:……
陆南星瞬间散开敌意,让开条路叫顾松抱着人快回卧室,俯身跟在弟弟脑袋边上往前走,小心替他拨开额发。
“清石乖,三哥不烦你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三哥去和父亲说,让你少上几趟钢琴课,好不好?”
逆仆怀里的幼弟已没力气睁眼,却依然勉力朝他露出笑容,戳得当哥哥的瞬间漏气,气势再度软下三分:“让顾松陪着你,你有什么事就使唤他,不用对他客气。”
陆清石弯起苍白眉眼,极轻地应了,又主动蹭了蹭他的掌心。
陆南星原地融化,眼睁睁看着顾松低声告罪,一路急匆匆把幼弟抱进了卧室。
下次。
就下次,等弟弟身体好一点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逆仆套麻袋打一顿。
*
离奇地从三少爷手下侥幸脱身,顾松无暇回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抱着陆清石尽快回到了卧室。
放轻动作剥开被冷汗洇透的衣物,露出单薄柔软的身体,顾松小心翼翼将他放在治疗舱里,让用于清洁的温柔水雾拢遍少年苍白瘦弱的身体。
陆清石在被放进去时就已睡沉了,被他折腾也全无反应,只是本能地舒开眉眼,发出放松的舒适叹息。
顾松守在边上,等到暖风将陆清石的短发身体都细细烘干,熟练地用大块绒毯裹着少爷抱起来,放在松软厚实的床上。
陆清石的身体是在母胎里受到辐射而损害的,一般的疗法完全不适用,这样的治疗舱只能严格控制着时间躺一躺,一过十五分钟,就必须要及时抱出来。
日复一日,顾松早已熟透了这些流程,忙起来也有条不紊。抱着陆清石躺舒服了,按下两个小时的计时,把接下来要喝的药熬好,放了一阵晾凉,等到计时的最后一秒,才小心扶住他的肩膀:“少爷,喝药了。”
他的声音并不高,耐心地重复了好几次,陆清石才终于睁开眼睛。
初醒的迷茫一瞬就已消散,陆清石迎上他的视线,眉眼轻弯起来:“三哥没再为难你吧?”
顾松一怔,诚实摇头。
陆清石满意地翘起唇角,任他揽着自己坐起来,却没像以往那样主动喝药,连药碗被端着喂到嘴边,都依然抿了唇一动不动。
顾松有些迟疑,落下目光,正迎上黑眸里的星亮碎芒。
那双眼睛里甚至罕有的带了一点任性的意味,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唇角轻翘起来,抿开不自知的柔软弧度。
这样的神情是在他和他的小少爷在一起一两年之后才见到的。那时候的陆清石终于不再会因为弄洒了药或是不小心打坏玩具而紧张无措,学会了主动要想要的东西,学会了拒绝不想做的事,机会正好的时候,还会像模像样地任性闹上一两次。
虽说小少爷任性起来也毫无威力,但两人间还是凭着多年的相伴生出了无言默契,每当陆清石摆出这个架势的时候,就是又要提什么相对过分的要求了。
顾松猜测着小少爷的心思,谨慎开口劝他:“少爷,药不能停……”
陆清石一呛,忍不住咳嗽起来。
被他吓了一跳,顾松连忙上去替他轻轻拍背,小少爷乖乖趴在他胳膊上,半个脑袋埋在他肩窝里,半晌轻声嘟囔:“喂了才喝。”
……可刚刚不就是喂了吗?
及时咽下了险些就出口的询问,顾松怔忡一瞬,一道灵光忽然划过心口,把暖乎乎的脑袋从胸肩上轻轻捧起来:“少爷?”
小少爷已经红成一团,蜷在他怀里不肯看他,深吸口气鼓起勇气,开口的音量却依然低弱蚊呐:“亲了……得负责,不然生气了……”
细细软软的鼻音艰难地钻出来,语气还透着分明念台词似的不情愿,却像是往胸腔封进了根极轻软的羽毛,反复拨弄着心尖上的那一小片柔软。
月色清淡,星光晶亮,微风卷着花香轻轻打着旋。
记忆的极深处,幼童白嫩指尖捏着的那一小团棉花糖,佯作强制地喂进他嘴里,隔着时光轻轻巧巧沁开绵软甜蜜。
顾松心跳愈快,仓促低头,掩饰住通红脸色。
……
说不出口。
实在没办法把剩下的台词再读出来,陆灯心头打鼓,悄悄在脑海里问系统:“这样真的好用吗?”
“好用的!宿主相信我!”
眼看着整整十年的光碰不吃中宿主的辗转反侧,系统在沉默中中毒,坚定跳槽到了卖白菜的一方阵营,在脑海里给他摇着小旗:“先亲后闹成年补票!来得及!来不及我电他!”
陆灯哑然失笑,正准备安抚下比自己还要激动的系统,面前的青年仆从却已满满含了一口药,无师自通地捧住他的脸颊,倾身覆了上来。
……好用的。
花火在心口飞快绽开,陆灯眸色清亮,听话地乖乖张口,任他把那一口药哺喂进喉咙。
轻软滑润的舌尖小心翼翼地碰上来,顾松心跳愈促,却又不舍得收紧手臂惊了他,只能跟自己较劲,身形绷得坚硬如铁,只有怀中一处的力道,依然柔软得仿佛心口在掠过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