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鸟也不和付云中争,爽快地松了爪子,蹲在付云中身侧长廊美人靠上。
付云中也就着大鸟坐了,百无聊赖似的,一颗、一颗地掰下野果子来,揉揉捏捏。
大鸟也百无聊赖地看着付云中捏果子,绿豆眼一眨一眨,不时啄啄身上各处,叼几根小白毛下来。再过不久,羽毛再换一回,便真成了大鸟了。
捏到其中一颗,手感微异,付云中眉心一动,小心翼翼,掰开整颗果子。
付云中喜欢乱捡东西,也喜欢叫灰背乱送东西。乐趣没错,有时候也不止是为了乐趣。
叫别人看惯了的事,才能在底下干些别的事。
果子里头极细小一卷布条,随着付云中动作,展开眼前。
上头八五二七九一串乱数,再甲乙丙丁东西南北一串乱字,还分明是出自黄口小儿手笔,练字时的随意涂鸦一般。
付云中的笑容却是满意的,欣慰的。
尤其当见到字条最底下,靠左侧,落款一般画着的一朵细小睡莲时。
“还真该找个孩童代笔,他人一见重荷秀雅笔迹,一下就该猜到是师姐了吧。”付云中轻声自语,抬头看了看天色。
果真是大亮了。
付云中噙着笑意,侧身,抬指。
被指尖轻轻抚触颈项的大鸟,受用得微微仰了脖子,眯了眼咂咂嘴巴,叼着的一根小白羽毛都忽悠悠掉了。
“唐持……”付云中说着,又不说了,笑意更深:“多少年了……其他师兄师弟们,也该归来了吧……”
毁去字条,自腰间取出另一份布条,塞入红果,扣在大鸟爪间,放飞灰背。
“沙原深处,那一位尊贵的女人,又会如何做呢。”
长和殿不大,又在自小摸惯了的天元宫中,何须人指路带路,穿过回廊便是庭院,再过去些,沿着墙角,便是取水洗用之处。
回廊两侧,昨夜残灯已灭,随风轻摇,别样风情。
迈出门槛,尚未前行,付云中便听见脚步声急促而来。
听着,身材娇小,不事武学,心急如焚。
等到来人自转角墙后远远现出身来,付云中不由一愣。
尚显稚嫩的秀丽脸庞,已成娇艳的盛装打扮,油嫩嫩,水灵灵。
青青禾尖般,介于女孩与女子之间的姑娘,此刻蹙紧眉头,气喘吁吁,提裙急奔。
见到付云中一刻,青禾双眸一亮,愈加急促。
付云中忙道:“青禾?怎了?”
青禾不答话。
付云中再问一声,还是不见回答。
付云中皱眉,便不问了。
静静看着青禾伴着环佩叮当跑近。
眼眸跟随的姑娘虽是浓妆华服,金玉装饰,但不论神态,仪表,举止,乃至奔跑时足尖些微内八的样子,都还是那个小青禾无疑。
待到跑至近处,青禾边跑边抬头,包含关切,看着显然安然无恙的付云中,美丽而欣慰地一笑。
付云中目光微动,也回一个微笑。
青禾终于跑近三步之距,付云中抬手,迎接一般。
两步,付云中手掌已近青禾后背腰间,抚慰一般。
一步,付云中笑意骤冷,指尖忽闪月白,指节回扣翻转,一掌拍向青禾腹间!
青禾却如不曾看见。
或者就因看见,才就着最后一步,更猛力往前一冲!
张开双臂,忍住腹间剧痛,一把揽住付云中颈项,直扑入付云中怀中!
付云中身形一沉,双掌上错,再使力一扭、一夹、一掰,势必将青禾双手关节全卸!
却在此刻,听见已扑在他胸口肩上的青禾轻声一句:“重明,是我。”
不是青禾该有的柔亮声线。
而是另一道从小到大,分外熟悉的女声。带着喉头血腥,艰难气喘。
付云中眸光一震,剑气顿收,却并未收力,擒住“青禾”双手制住,只身形随“青禾”力道一退,撞开身后房门,重回房中。
身入房中,“青禾”也似稍放下了心,随即瘫倒于地。
付云中怀抱着她顺势坐地,会意地以足尖虚掩房门,再看时,“青禾”已是嘴角溢血,勉力抬头。
付云中大惊:“夕言?你怎?!”
易容成青禾的苏夕言摇了摇头,艰难道:“重山护我而来,还在外头挡着剑客,皆来路不凡,你定要小心……”
说着又咳了血,显然来此之前已然受伤。
再受了付云中一掌。
付云中惭愧心焦,压低声音怒吼:“究竟是谁?!能闯过我布在云墟上下的……”
苏夕言咽了血沫,抓住付云中衣襟止了付云中话语,道一句:“重明,你可记得,我师从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