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叛逆期的唐宁,总是和父母对着干,他从原来一个略带阴郁的小少年变成了一个刻薄暴躁满嘴脏话的不良少年。母亲倒算了,她身体不好,性格单纯,当年十八九岁少不更事,唐宁不忍心计较。但是父亲当时已经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了,有了成人的判断力,却招惹母亲,这事可以说父亲要负很大的责任。
他瞧不起父亲,不停地和父亲争吵,揭他的伤疤,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倒,严重挑战父亲的尊严。渐渐的,他和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僵,哪怕大学了也是能少见就少见。幸好父亲一直对母亲很好,要不然,等他工作后就把母亲接走一起住。
现在,他死了,亲人们会不会为自己难过呢,也许他们有点难过,但也就有点了。面对亲戚,唐宁虽然不怪他们冷淡,但是,不管什么原因,伤害就是伤害,唐宁觉得成了两不相干的陌生人最好。
他死了,父亲肯定非常伤心。不管他曾经说了多少伤害父亲的话,不管父亲对他多么失望,尽管唐宁一直不承认,但他心里知道父亲总是关心他的。他突然明悟,不管怎样,父亲生了他养了他,没有对不起他,他不该那么怨恨纠结。想到父母会悲痛欲绝,唐宁心里难过却也轻松,因为他突然理解了,父母就是父母,他们给了他生命,就冲这一点,背负父母的错误是理所应当的,父母的错就是他的错,因为他们是一家人啊。他完全没资格因为自己背负了父母的错而怨恨,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十多年的心结,在经历生死后突然解开,唐宁心里隐隐有些轻松,放下了破坏别人家庭的罪恶感,他可以重新开始,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生活。
只是,这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么?住茅草屋?没电灯?难道是古代?唐宁心里有点没底,咕噜咕噜响的肚子提醒他未来的日子可不是那么悠闲美好。
唐宁伸了伸手,这个手细瘦苍白,特别小,展开还有点不明显的指窝,是个小孩的手。身下床很硬,有层布,粗粗的,咯的他非常不舒服。唐宁坐起来,头有点晕,眼前泛黑,看来这小孩身体不怎么好。
唐宁打量了下这个屋子,泥土地,坐着的这个好像是炕,电视上见过。炕上铺了层布,天暗,也看不清什么颜色。对面是窗户,木头的做的,上面糊了层纸。下面有个书桌,窗户左边是门,门关着,外面很热闹,很多人在说话,带点北方的口音,是汉语没错。唐宁边听他们说话,边把眼睛看向了右边,右边有个像高脚凳的架子,上面放了个木盆,木盆上挂了块布,唐宁看古代电视剧里就用那个洗脸的,果然是到古代了。架子旁边有个两门的柜子,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看墙面好像是石头的又像是土的,唐宁也分不清,不过唐宁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家里很穷。
眼前这一切都是唐宁前世见都没见过,想更没想过的。唐宁身上穿了件宽大的粗布袍子,从头盖到脚,没有裤子,没有内裤,下边凉飕飕的让唐宁非常不适应,有点冷。唐宁揉揉肚子,不能想象自己将来会过怎样的穷日子,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吃不上饭的一天,唐宁想自杀。但是,这个脆弱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好死不如赖活着,他还没这勇气自杀。
唐宁头隐隐泛疼,想跳下炕开门看看,却发现自己没力气,手软脚软,唐宁有气无力的又躺了回去,努力听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幸好屋子隔音效果不怎么样,那些人嗓门又大。
“唐大,你有福啊,又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你比我们都有福气,就冲你这福气,干!” ,一个很粗豪的声音
“好兄弟,咱啥也不说了,喝!”这个声音有点低,中气十足
然后又是一片“干”的声音,震得唐宁耳朵疼,也听不清说些什么了
突然窗下冒出来一个细瘦的声音,是个女声,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二婶,这唐木匠娶的哪里的姑娘啊?你刚刚可看过?可好看?”
“切,你没听说?哪个姑娘想做现成的娘,是个寡妇,还带个拖油瓶。长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这声有点粗
“呵呵,二婶,哪个漂亮媳妇在你眼里不是妖里妖气的?这寡妇嫁到这家里来也不知道是她苦还是木头他们苦了。”细细的声音里略带嘲讽
“猫儿他娘可真是漂亮,婶子我什么时候说她妖里妖气了?这寡妇比前头那个差远了”这婶子颇有点不服气
“婶子是没说人家妖里妖气,人家一看就是带仙气儿的,说她狐狸精的倒不少。可惜是个福薄的。”细细的声音有点弱下去
“呵呵,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说那些了,人,厄,为大。她那样的人儿本就不该在我们这里。”声音里有点讪讪的味道。
“走,陪我去新房看看去。”
唐宁头更疼了,听这话音,这家是在娶妻,还是后妈。前边那个很漂亮,生了个叫猫儿的孩子。唐宁背后一凉,不会就是自己吧,自己还要有个后妈。唐宁内心咆哮: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不过木头又是谁?难道前头那个生了不止一个?那也好,至少不用一个人苦熬。
这时,门突然开了,缝隙里的光映出一个小孩的身影。
☆、第二章 后娘
那小孩阖上门,将陡然增大的嘈杂声关在外面,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小孩轻手轻脚摸到炕前,手一伸摸唐宁的额头。唐宁侧头看他,他嘿嘿一笑:“醒啦。饿不?头还疼不?”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个饼塞给唐宁,“快吃,趁热吃。”
唐宁是真饿了,也没客气,拿了就咬了一大口。饼子有点硬,唐宁的小奶牙有点咬不动,只得退出来,从边边开始啃。小孩又从桌上倒了碗水喂给他,唐宁手上拿着饼,就由着他喂了。
饼子唐宁吃了一小半就饱了,那小孩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剩下的。吃完他就上炕,拿了件挺大的衣服盖在两人身上,搂着唐宁躺下来。
唐宁被他搂在怀里就和被一把骨头搂着一样,他不舒服的扭了扭,想挣脱出来,他不习惯被人搂着,从小到大都没和人这么亲密过。
小孩又把他搂的更紧了,突然冒出来一句:“我看到她了,长得没娘好看,还有股味,我想娘了。”
沉默了一会,小孩又说:“明天爹让你喊娘的时候,你可得听话喊娘,不要犟,听话,喊声娘又不会少块肉。”
唐宁心里想,完了,真是有后妈。这小子是他二哥,那就是说还有大哥了,看起来对他还挺照顾的。唐宁心里又有点安慰,至少不是一个人。唐宁也不知道回什么好,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怕多说多错,只得嗯了一声,就假装睡着了。小孩子的身体撑不住觉,不一会,唐宁真睡着了,迷糊中做了好些梦。
第二天清晨,唐宁醒来有点恍惚,他脑子里多了些东西,都是这个身体的记忆。这小孩也叫唐宁,小名叫猫儿,今年5岁。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叫唐木,别人喊他木头,有12岁;还有个叫唐云,小名叫狗子,8岁。这家的家长是村里的木匠,别人都喊唐木匠或者唐大。他有个娘,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据哥哥们说娘特别漂亮特别好。这身体生下来就有些病弱,三天两头生病,昨天就是发烧把命给烧没了,白白便宜了唐宁。
这时,一双大手插着他腋下,把他从炕上捞起来穿衣。一个低哑沙沙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猫儿不发烧了,怎么还这么没精神。”
唐云撇撇嘴:“我也没精神,换谁都没精神。”
唐木拍了他脑门一记,“瞎说什么呢,快点,穿好衣服,去堂屋。”
唐宁在一旁没吭声,默默由着唐木给他套了件洗的干干净净的小袍子,直到唐木又拿了条裤子要给他套上,他才不好意思的赶紧去拿那裤子:“我自己来吧。”唐木呵呵笑着说:“猫儿终于长大了,能自己穿衣服了。”唐云却有些心酸,猫儿知道有后娘进门,才懂事的吧。此时,唐宁心里在默默流泪:内裤啊,真的没有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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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老寿星画像对面,从高到矮站着三个小孩,屋里一片静默。
唐木匠先带着媳妇去父母坟前磕头了,不一会,唐木匠拉着个一身红的女人从外面进来,三个小孩同时抬头,又一下低下头。唐木匠心情很好,拉着媳妇坐在老寿星下面的凳子上,招呼三个儿子道:“来,见见你们新娘亲。”
唐木匠又指着唐木对女人道:“这是老大,叫唐木,木头的木,你就喊他木头吧。”
唐木抬头,冲着那女人嘿嘿一笑,憨憨的叫:“娘。”
“呵呵,木头,娘没什么好给的,就做了双鞋,不知道合不合脚,一会你穿穿。”女人的声音温柔婉转,煞是好听,可是唐宁却觉得,那声音像极了前世热恋中的女友打电话撒娇时的声音,多了丝刻意。
唐木匠又指着唐云说:“这是老二,叫唐云,小名叫狗子,以后你就喊狗子吧。”
唐云这时也爽利地开口了:“娘。”
女人又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套衣服:“狗子,这衣服是我的一番心意,我也就是大略看着你的身材做的,要是不合身了娘再给你改改。”说着把衣服递给唐云,身子转向了唐宁。
唐木匠摸了摸唐宁的小脑袋,声音柔和了些:“这是老三,大名唐宁,小名叫猫儿,你喊猫儿就好。”
唐宁脑袋一麻,眼睛一闭,小小喊了声:“娘。”
赵寡妇声音更柔了,柔得唐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又摸出了一块小长命锁:“猫儿,多乖的孩子,娘的女儿和你差不多大,肯定和你合得来,来,娘给你戴上。”
说着蹲下身把一块薄薄的银制长命锁套在唐宁脖子上。唐宁就看见硕大的胸挤在眼前,人小了对着胸感觉更觉得大,比他脸都大,鼻子又里涌进一股呛人的脂粉味,让他忍不住打喷嚏,他只得憋气,憋得脸都通红,只希望这女人赶紧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