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夙咬着牙,满脸阴鹜,若不是自己留了一手,把苏远远的心绑在他身边,恐怕多年来的心血早付之一炬,他这个弃子也已经没命。
「苏三……苏谨华……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加诸于我身的,全数还回去!」聂夙青筋暴露,眼神冰冷。
门突然被打开,苏远远穿着一袭红衣,端着刚熬好的药走到聂夙床前。
苏远远把汤药端到聂夙面前,略微疲惫地说道:「夙哥,喝药。」
她这些日子日夜照顾聂夙,而聂夙近来脾气阴沉不定,聂母对她更是没一句好话,小姑娘也是人,被这般对待,实在已经快支撑不下去。
聂夙正在火头上,看着苏远远穿着大红衣裳,想及苏三和苏谨华都是疼极了她的人,心里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一下子爆发开来。
聂夙一把将汤药挥掉,药碗打在苏远远身上,药汁也弄脏了她的衣服,苏远远圆睁着眼看聂夙愤恨地怒视着她的模样,心里怔愣,满脸的不可置信。
「夙哥你干嘛啊?」苏远远声音高了起来。
「干嘛?托你的福,今天我才会变成这样。娶妻求贤,但你带给我的却是灭顶之灾。为什么你还不走,天天在我眼前晃,你晃得我有多糟心你知不知道,还有,我病成这样你还穿大红色,是在耀武扬威吗!一想到如今被你爹所制,让全京城的人看我笑话,我便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认识你!」聂夙口不择言地怒道。
苏远远整个懵了,她的夙哥从来没骂过她、她的夙哥只会对她好,但如今在她面前的是谁?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为什么会用这般厌恶的眼神看她?
「夙哥……我是远远啊……你最疼的远远啊……你怎么了……是把我认成别人了吗?」苏远远愣愣地道。
「出去!」聂夙指着门口道,「给我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苏远远反应不过来,她说:「夙哥,你别这样好吗?我是远远,是远远啊……」
「滚出去!去找你的三哥,找你爹去!」聂夙一张原本苍白的脸因血气突然上涌而变成猪肝色。
苏远远的嘴唇微微发抖。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一名大腹便便的女子急忙走了进来。
女子妆容秀雅,衣着朴素,脸上带着明显的担心,连忙把站在聂夙床前的苏远远推开,开口道:「夙哥,怎么了?别发脾气啊,大夫说你的身体还没好,不能轻易动气的!」
聂夙微喘,闭了一下眼,待睁开之后,怒意已沉入眼底深处,冷静得一点都不像方才破口大骂的人。
他望着女子说道:「我才要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你怀着孩子,自己不睡,也要让孩子睡吧!」聂夙拍拍女子手背。
苏远远的心在看见眼前两人亲密的情景后,揪了起来。
这名女子聂夙说是他的远房表妹,闺名聂婉婉,因为无依无靠又大着肚子,两个月前不得已来投靠聂夙。
可是这个叫聂婉婉的女子却与聂张氏和聂夙吃穿用度完全一样,甚至每日都有一蛊燕窝,看得出来在聂府中备受宠爱。
还有,像是服侍聂夙这种贴身的事,她苏远远得在厨房顾着不让药煎焦,忍受烟熏火燎,但这位婉婉堂妹却和聂张氏一起,在房里陪聂夙说话解闷。
甚至有几次,她还见聂婉婉替聂夙备过私密的换洗衣物。
聂婉婉简直比她还像聂府未来的女主人,而她反而是个来给他们当下人的人。
就在方才,在她眼皮子底下,聂夙拍了他堂妹的手背一下,那亲昵的神情绝非相处两个月就会有的。
聂张氏成天说着男女授受不亲,说她苏远远不守妇道,可聂婉婉呢?聂婉婉就守妇道了吗?
苏远远着实疑惑,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得把这些不悦的事埋在心里,为聂夙而忍耐着。
聂婉婉见聂夙无碍之后,转过身来,双眉微蹙看着苏远远。
她说:「你若再惹夙哥生气,就别来了。即将过门的人不收敛自己的小姐脾气,完全没有当妻子的自觉。三从四德知道吗?妇训背下了没?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一点都不知进退,没家教!」
「你敢说我没家教,还敢说我娘!」苏远远这辈子最不容得人说她娘半点不好,她气得举起拳头,对聂婉婉大声道:「姑奶奶打小这种性格,怎样!夙哥早就知道了,可他又不介意,你这是在插什么嘴。姑奶奶脾气好得很,但只对夙哥好,因为他将是我夫婿!
你这个外人才没规矩,不守妇道。你娘怎么教你的,大着肚子还半夜到别的男人房里。你死掉的丈夫真可怜,这两个月我没见你为他掉过一滴眼泪,你就只成天对着夙哥笑,你是在勾引夙哥吗?淫荡的女人!」
苏远远对上聂夙那是温温柔柔,聂夙说什么她就是什么。可当面对的是别人,苏谨华她都敢骂了,又怎么会对这女人客气。
小家碧玉的聂婉婉被苏远远的火爆脾气和突然举起来的拳头给生生吓着了,她后退了一步,被绊了一下,结果一屁股坐到床边,那么猛力一坐,小脸遂惨白了起来。
「少爷救我……」聂婉婉双手环着肚子,额边沁出冷汗。
聂夙连忙扶住聂婉婉,紧张地道:「怎么了,莫非动到胎气了!?」
「疼……」聂婉婉轻呼。
「来人啊!去把大夫叫过来,夫人动了胎气了!」聂夙朝门外大喊,他心里只有这个怀了他孩子的女子,完全没看见还举着拳头愣在当场的苏远远。
大夫赶来之前,聂张氏先到了。
她一看聂婉婉心里就咯噔一声,焦急地往聂婉婉走去,「当心孩子,孩子可千万不能有事!」
苏远远打出生到现在,没见聂张氏走路这么快过。
「夫人……」聂婉婉含着泪道。
聂张氏见儿子房里还有另一个女人,想当然尔她便是害得聂婉婉动气的人。
聂张氏转头对苏远远怒道:「婉婉一个弱女子,你也要欺负她!苏远远,你爹简直把你惯得无法无天了!要是婉婉和孩子有什么万一,一尸两命,到时我要你拿命来赔!」
聂张氏面容扭曲,恨极了苏远远。她的夙儿就是因为苏远远才落魄至此,断了左手、抑郁寡欢、还被苏三那个贱种扔进江里,从此一病不起。聂张氏心里咒骂着苏远远,苏远远怎么不去死,害了夙儿一个不够,还想再害她的孙儿吗!
苏远远放下拳头对聂张氏吼道:「我又没有碰到她!」之后再将视线移到聂婉婉身上,「喂,你是自己跌坐在床上的,别诬赖我!」
聂夙胸口大大起伏了几下,最后压抑着怒气,低声怒道:「婉婉是被你吓的,你要是没作势要打婉婉,婉婉会吓得跌一跤!?」
苏远远顿时哑口无言,三个人加起来一起污蔑她,其中一个还是她心系之人?苏远远第一次感到茫然而心痛,聂夙变了,她的夙哥变了!
她把女子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他,甚至为他与三哥翻脸,当日一句句的不与他分开,今日向来好讽刺。
大夫和下人一起冲了进来,还没到床边便喊道:「出去,闲杂人等都出去,待我为夫人诊脉,绝对不会让夫人有事。」
苏远远被聂张氏叫了人赶了出去,她不甘地站在门边,鼻酸眼眶热。
她就要哭了,但她死死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