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我……”
不语。
“我想跟你……我想……我想睡在这、这里。”在柯有云的视线之下，轩辕念两只手纠缠于一起，翻转，扭摆，十个手指就好像在扭麻花，差点没把自己的手指头扭断。犹豫再三，轩辕念还是勇敢地道出自己的心愿。
似乎没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柯有云转过身闭上眼睛。
他的行动说明他在送客，可是轩辕念却自动解释为他的接受。轩辕念嘴角上扬，渐渐弯到最大值，他相信自己丑到极点。平生第一次自己脱掉鞋子，脱掉外衣，合着里衣躺在空白的位置。
慢慢转过身，对于身后的热源极度拒绝，柯有云往后挪一寸位置：“不行。”
显然，这样冷漠的语调并不是欢迎的调调，上弦月变下弦月。晶莹透亮的水珠子于那双魅惑的眼睛中酝酿。双手覆在胸前，抓住自己的领口，轩辕念哽咽了。
“为、为什……为什么？我想睡在……我就是想要睡在这里，就、就一个小小的角落就好，不会占用你太多的位置的，真的，相信我！我睡觉很安分，不会流口水、不会踢被子、不会讲梦话、更不会占用你的床位……”轩辕念掰着手指头一一细数，他的话柯有云一个字也不相信。因为就在今天下午，他就在同一张桌上，看到他承诺的碎片，支离破碎。
“不行。”
“……为什么？”兔子眼睛红又红，小白身上也长毛。
我退一步，敌进一寸。
“不想。”柯有云没有再后退，可是让他对幼小他又不会出手。既然如此，就只能剩下一个应对方案，那就是直面轩辕念的问题。
“……”
“出去。”言简意赅，换来另一个人的心碎。轩辕念泪汪汪地走下床，连鞋子和外衣都没有拿，就这样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出去。在门口顿了一下，没能听到挽留的声音，他失神落魄地离去。
从柯有云的房间进去到走出来，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段里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很明显，十三皇子轩辕念情绪波动过大，怎么形容呢？……魂不守舍。
摇摆不定地往回走，路途中不时撞到护栏，可是轩辕念却不觉得痛，巨大的失落感使他暂时失去五官的知觉。痛在那些看在眼里的暗卫身上，他们从小呵护到大的十三皇子，哪时候受到过这种外在的伤害。可是这些伤害，他们明明可以避免，却忍着不去行动。
次日，国宝级人物闪亮登场，瞬间大多数人都被雷到了，包括昨晚那些隐藏于夜色的暗卫，他们压根没有想到十三皇子轩辕念会以这般忧郁颓废的姿态出现于众人面前。可是柯有云还是很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他在心里并不觉得这是忧郁颓废，而更像是狼狈。
黑沉的眼圈，红肿的眼睑，泪痕斑斑挂在脸上，衣服还是昨晚已经脱去外衣的白色里衣，鞋子虽说是穿了，但是两只的款式截然不同。这就是为何在后院训练的柯有云一大早被传过来问话的原因。
☆、031
心痛也难以言表此刻的心情，露妃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两种情绪交杂于一起，让她看来颇有罕世泼妇的市井气质。
“柯有云，你给本宫跪下！”仪表端庄，发丝却乱些许，这些都是因为上官迪露过于心痛所致，柳眉拧在一起，眼角却过分上扬。可是显然露妃的怒气并没有震慑到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柯有云。
男人膝下有黄金，哪是说跪就会跪。
而柳春阳就在露妃身边，六年的时间里她与露妃朝夕相处，她明白露妃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也见过露妃佯装生气的样子，但这一次，露妃真的是生气了。
“有云，跪下。”对着柯有云的方向，柳春阳启唇。她也觉得，这一次，她儿子的确做得太过分。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可以被折磨成这个样子，太不公平了。
斜眼偷瞄柯有云，轩辕念很快又瞥过眼。
“有云，跪下。”声音稍稍上抬一些。
“不。”
“有云——”柳春阳不再只是提醒，在露妃面前，她失态了。虽然她很宠爱十三皇子轩辕念，但是她更珍惜她儿子的项上人头。才刚团聚，她可不想生死别离。
望着柳春阳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表情，柯有云犹豫着。迟疑半刻后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我没有错。”
的确，在原则上柯有云没有错，但是他忘记，这里没有铁原则。在他二十几年里学的东西在这个地方并不完全适用。
提起裙摆，柳春阳顾不得自己的行为举止不符合礼仪，跑到倔强的柯有云身边，拉着柯有云就要跪下来，可是她跪下，柯有云却没有。扯不下柯有云，柳春阳也不再拉扯，额头一次次与青石相触：“有云不懂事，望露妃不要责怪，让奴婢替他接受一切惩罚吧。奴婢知道十三皇子受委屈了，也许即便让奴婢赔罪也难以抚平十三皇子所遭受的不平，但是看在奴婢服侍露妃多年的份上，露妃您就成全奴婢，都是奴婢的错，没能把孩子教育好……”
青石吸收着一丝血迹，看着柯有云眼眸深邃，他拉起柳春阳，自己跪在地上，直挺挺的，肢体屈服：“惩罚冲我一个人足以。”
等的就是这句话，露妃上前扶起柯有云，语重声长地道：“孩子都是娘心头宝，受任何委屈伤害，作为娘亲的我们比你们更难受。看到念儿这副模样，本宫心里更是十分难过。你可知道，念儿从小身体不好，伤害中风是常有是的事情，能平平安安长成如今这般大，本宫深感不易，更是小心呵护、备是关爱，而今日，你让本宫看到念儿这副模样，本宫对你着实失望。”
对感情不热络的柯有云并没能感同身受，但是从字里行间、表情肢体中他能知道这些话都是露妃的肺腑之言。也许这就是书中曾论述的寸草春晖，血浓于水吧。眼睛也不眨一下，柯有云转头望向轩辕念，的确，这个模样是狼狈，特别他还是个皇子。
“本宫也听说了，念儿是想和你一起睡，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黏一个外人，更是他第一次主动要和别人睡。想他还小的时候，就不愿和别人一起共享同一张床，连他父皇和皇兄也不可以，如今他的举动不仅仅让他人，更是让本宫大感意外。所以……”柯有云并不需要可以猜测就能知道后面的话大致是什么意思。
露妃当然也知道柯有云是聪明的人，勾起嘴角笑着：“本宫希望，你能照顾好十三皇子，从今日起，你就直接搬入念菊殿。”
柳春阳已被扶起站在露妃身边，听到露妃的一番话，心中的大石已经落下。额头上的秽浊已经没空去估计，她知道有句古话是这样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儿子，一定是有福之人，这里也一定是他的福地。
☆、032
是夜。月牙儿害羞地躲在白云身后，偷偷探出头，胆小却好奇。夜色渐暗，柯有云和蒋楠、宇文言等人坐在天露宫的院子里面静候十三皇子。没有特殊情况他们都会陪伴在轩辕念身边，除了保护他，还要授之以知识。
面对不爱说话的人比面对内向的人还要觉得忐忑不安，自从知道柯有云是露妃身旁的贴身婢女柳春阳的儿子之后，大家都一致认为柯有云长得像他女真的父亲。长相谈不上特别好看或是特别难看，只是他不说话的时候，有些瘆人。蒋楠和宇文言一下子也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好，他们问一句，他就答一句，之后又是一片寂静。
而在天露殿内，轩辕念笑得太灿烂，连烛光都快失去它的作用。在屋内，就只有露妃上官迪露三母子。端起茶，凑近鼻前深吸一口气，茶清香淡雅。稍稍抿一口，气味芬芳、味道甘醇，一股幽香萦绕在口中。
“果然，只要在宫中才能品尝到如此醇正的碧螺春。”难得露妃亲手沏茶，轩辕念仁不免贪杯。小时候不懂事，觉得茶实在难喝，等到稍大能明白其中妙处，竟为小时候不更事觉得可惜。
“皇兄、皇兄，你有没有听念念说话呀？”嘟起嘴巴不满地发问，轩辕念不喜欢把茶看的比自己重要的皇兄。
“皇兄一直都有在听呢。”放下茶杯，轩辕念仁转身面向轩辕念，“念念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很开心的吗？柯有云都已经答应你和母妃的要求，你不应该高兴一点的吗？”
不是轩辕念仁无情，或是他已经不疼爱轩辕念，而是已经两个时辰里，他一直都在听自己最疼爱的皇弟在赞美别的男人，还在为能与其同房同床而得意洋洋，这让他情何以堪。想当年说要和他一同睡却惨遭拒绝，这个痛一直还在心里。
“我是很高兴啊，可是皇兄看起来不高兴。”无辜的双眼澄清澄清的，轩辕念仁也不好说抱怨的话。其实在内心深处，他还是很为轩辕念开心的，轩辕念的先知能力如此之强大，也许早知道柯有云才是他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