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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_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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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如!谢如!今天我把未兮甩掉了。”少年得意地扬起头,乌溜溜的眼眸在暗处显得格外明亮。

  男子低低叹气:“你不该来这种地方。”男子一袭白衣略显破旧,身上沾了不少灰土,即便这样,也掩盖不了他与生俱来的风华。

  “天牢而已,我是太子,有谁敢拦我!”少年哼了一声,说着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径直往下坐去,对着牢中的男子,固执地鼓起腮帮子,“你能坐,我便也坐得。”

  “你也不必做到如此。”男子被少年滑稽的模样逗乐了。

  见男子笑了,少年立马咧开嘴:“谢如,你看你这里多冷清,若我不来,都无人能陪你说话。”

  男子闻言想伸手摸摸少年,手方抬到一半,似乎觉得不大合适,又放了下来:“你还小,又是太子,在未摸清对方底细之前,不要轻易相信他人,就算是在你面前的我,你能完全清楚我在想什么么?”

  “我已经十二了。”少年不满地说道,他气呼呼地站起身,看着男子,眼里突然闪过些许狡黠,“我知道你心里其实有话想跟我讲,巴不得我来呢,每次看到我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当我只是个孩子,就掉以轻心,什么都摆在脸上,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你啊……”男子无奈道。

  少年抓住栏杆,眸中光芒闪烁:“谢如,再给我讲个故事吧,这次我把杜未兮甩得远远的,不会再有人捣乱了。”

  男子定定望着少年,沉默了许久,空气缓缓流淌,到最后竟像是停止了般,男子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我还有最后一个故事……”

  ……

  眼前愈来愈模糊,男子的身影渐渐淡去,男孩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清,亦听不见,杜将离急得几乎落下泪,他使劲伸出手去,一阵撕裂的痛自胸前瞬间蔓延至全身,杜将离顿时清醒过来,是梦么?

  谢如……他无声地喃喃,脑海里有一刹那的恍惚。

  蓝艺按下杜将离乱伸的手:“痛就别乱动。”

  蓝艺?杜将离定了定心神,他记得自己起初是装死,后来大抵便是真的疼晕过去了。没好气地瞥了蓝艺两眼,他此刻严重怀疑,正是因为蓝艺在孟府门口大摇大摆地坐着,才会让南侯的人认出,导致自己被抓了去,从而间接造成被均墨找到的后果。

  杜将离环顾周围,熟悉的陈设布置,这里是孟府,他偏过头:“均墨那厮——”

  “是墨世子送你回来的。”蓝艺说道。

  杜将离不甘心,还是被丫逮到了,胸口不由有些郁结,想着找点什么来发泄,便看到蓝艺手中的药碗,一把夺来喝得干干净净。好苦!杜将离龇牙。

  “想不到你做了病人,倒是挺老实的。”男子进门来,语气里夹着几分戏谑。

  蓝艺见到均墨现身,十分识趣地退了出去,只剩下杜将离,一个劲瞪着均墨,怒放杀人眼波。

  均墨走至杜将离床边,伸出食指杵杵杜将离的脸,笑眼咪咪:“跑啊,不是很能跑么?怎么不跑了,嗯?”说着,面上一副似才发现杜将离有伤的表情,恍然大悟道:“原来你跑不动,真可惜,如果你现在跑,我一定不拦你。”

  杜将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敢情这家伙在百姓面前谦谦温和的形象全都是装出来的!杜将离能看出对方隐藏在笑容之下的怒意,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何况自己才刚被对方救了一命,杜将离干笑着开口:“大王息怒,大王光芒普照,吾等小民受益无穷,不敢造次,恳请大王大人有大量,饶恕小民。”

  均墨挑了挑眉:“何来饶恕一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能从我手上逃脱,我高兴还来不及。如何?见到端王了,和你胃口么?”男子眯起眼,“大抵是满足不了你罢?要不要我与你一道,去遍九国,将他国之王全部审视一番,好让你尽情挑选?”

  杜将离背部一寒,心中打了个颤,这人生起气来未免太恐怖了些,自己不过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外加去见了见武帝,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么?对方好似俨然已将自己当做他手里的人一般,哼,他还真当自己是兔子了,杜将离扁扁嘴,道:“好啊,只要殿下不嫌麻烦。”

  男子闻言一怔,竟是叹出一口气,面色缓和了些,温柔道:“我不会逼你的,我喜欢我的人自己做出决定,要不要跟着我,在你想好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听了均墨此言,杜将离有些胸闷,缓了缓,盯住男子,单刀直入:“为什么是我?”

  均墨看了杜将离一眼,淡淡道:“因为谢如。”

  “什么?”杜将离怔住了。

  均墨定定凝视杜将离:“当时我只是黎国形同被废的四皇子,在我身侧的只有谢如,我们一步步夺权,慢慢打下根基,可他却悄无声息地走了,待我查清他的踪迹时,才知他得罪了你们一个王族,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以死刑,谢如死前频频与你接触,他不是那种会随意跟他人往来的人。”

  “是我单方面缠着他。”杜将离面上闪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戒备。

  均墨轻轻勾起嘴角,眸色深深:“既然你是谢如选中的人,我便不能视而不见。”

  杜将离垂下眼帘,看向地面:“他从来不曾对我讲过他的事。”空气里透着丝丝凉意,杜将离嗓音低沉,“对不起,我没能救得了他,无论我如何说法,他们都不愿放了他。”双手有些不安地握住腰间铃铛,若不是自己弄丢了证明谢如无罪的那份证物,也许,结果便会不一样。

  “对不起——”

  均墨愣了一记,没料到杜将离居然会如此反应,从男子的角度看去,杜将离低着头,就像犯了错的孩童一般,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上杜将离的发,触手冰凉,均墨的语气极尽温和:“与你无关,怪你做什么?那时凉帝一反常态,下令将你关了三年禁闭,想必也是你为了谢如之事而触怒了他吧。”

  杜将离吸吸鼻子,按均墨的说法,谢如对他的意义必定是不同的,谢如出了事,他还能按捺住自己的情绪,笑脸拿来白鹿吟寻求结盟,此人的忍耐与城府绝不可小觑。

  杜将离抬首:“世人都知,黎国地处偏远,区区小国,于他国无害,亦得之无益,皆为轻之。故而几百余年未起战事。凉帝不以你为意,我道不然,你以白鹿吟为赠,究竟为何?”

  “我也很想告诉你,可你现在还不是我的人。”均墨遗憾道,只觉得手上触感好极了,抚摩得不亦乐乎,“你总想这么多的事,难怪如此好的头发,白得这样彻底。”

  均墨顿了顿,细细打量杜将离,眼里面上都是戏谑:“不过也无妨,你这模样,若好好装扮一下,倒还真能当得上绝色二字。”

  “……”

  “……尊贵的黎国信王殿下,你在做什么?”杜将离一阵恶寒,默然看着对方,均墨的手仍不老实地在杜将离头上抚来抚去,杜将离立刻大喊起来,“阿央!蓝艺!你们快过来,这里有人欺负病人啊!”

  如此连吼带叫,好不容易才将均墨赶出去,杜将离刚松了口气,孟禾央便进来了,他直愣愣地坐在杜将离床边,腰间别着匕首,目不转睛地盯着杜将离,一言不发。

  那眼神锐利中夹杂着阴冷,阴冷中透着狠厉,杜将离不由哆嗦了记。

  自己好像是受伤的人吧……心中颤抖着,如何孟禾央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模样?杜将离看看孟禾央那即使在剑鞘中也泛着寒光的匕首,又看看孟禾央颇为凶煞的脸庞,脊背直冒冷汗,身体不由自主绷得直直的,脸上露出神似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老奶奶般的微笑。

  孟禾央见杜将离正襟危坐,疑惑道:“你也是跟我一般,身体知觉较迟钝,感受不到疼吗?”

  声音传到杜将离耳中,便像恶鬼一样,他立即摇摇头:“我忍耐力好。”

  于是孟禾央这一坐,便是三日,除了必须的生理需要,孟禾央睡是坐着睡,吃是盯着杜将离吃。杜将离几番旁敲侧击终于弄明白,原来孟禾央是在自责,他答应了老人的条件,却差点让杜将离死去,于是心怀愧疚,片刻不离对方,要待到对方完全好后才肯离开。

  杜将离很是无语,孟禾央求人帮忙,要拿匕首逼着对方;自责,便恶狠狠地瞪着对方。难怪孟府没有孟简在就破败成这个模样,这样一个人,竟能好端端活到现在,杜将离深感惊奇。

  饶是知道了缘由,被那种凶神恶煞的目光直愣愣盯着,杜将离还是连续做了三夜的噩梦,他实在是受不了,好说歹说终于将孟禾央劝到了寻找孟简的途中。

  马车颠簸,杜将离胃中翻滚,忍了一路且不提,那个大大方方坐在他身旁的男人才更让他心烦,不是说不强迫他的么,难不成真像对方说的那样,自己走哪都得跟着?杜将离不满:“信王殿下当真无事可做?这样随着我到处走无妨?”

  “别担心,再忙我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男子笑得人畜无害。

  杜将离哑口无言,什么叫做比抹布还有韧劲的脸皮,呶,自己眼前这位就是了。此招不行便换一招,杜将离状似担心地问道:“你不怕孟禾央怀疑你的身份吗?万一……他可是很厉害的。”

  均墨温和地笑笑:“关于这个问题——我与他说我叫均墨,在外四处游历,他便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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