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有援兵。”
魏七沉默了一会,问道,“这次是多少人。”
陆沉伸出两个手指。
“二百人?”魏七反问,“不错,不错,至少比上次还多了几十个人。”
“二十万。”陆沉回答道。
“啊?你说多少?再说一遍?!”
“二十万人马。”陆沉面无表情的又回答了一遍。
“真、真的?”
“千真万确。”(继续面无表情……)
“有这么多人你早不派出来!”
“早就派了,但是东南离京师很远,估计再有一个半月全部军队才能到齐。所以请魏头领再多支持一阵。”
陆沉接着说道,“而如今,陆某这身子算是支持不下去了。”
魏七点点头,“没事,你好好养伤便是了。”
当时,魏七把陆沉背进帐中,就被染了一身的血。身中二十多刀,也不知陆沉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个月半后,等我伤养好了、援兵也来了,就去上梁城接应头领。”
“好,一言为定!”
陆沉披着他那件旧旧的黑裘袄,一瘸一拐的走出帐来。
瀚海繁星泼洒在深蓝的天幕上,艳红的篝火映衬出士兵们一张张鲜活的脸。
一个没站稳,陆沉就坐在了草地上,叹气,原来现在自己已经这么没用了。
他没告诉魏七,李阖的援军也快赶到了,起码四十万,多了他们一倍。
说了也没用,只会让人毫无意义的恐慌。
陆沉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最后一定没有好下场。因为他爹没有好下场,他娘……也没有好下场,哥哥姐姐们全都没有好下场。
说不定自己哪天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给杀了。或者死在勾心斗角的朝堂上、也或者,就死在这么个战场上。
死便死,陆沉在意的很东西很多很多,他在意这整个天下,但是却从不在意生死。
生便得他个天下,死不妨去会一会故人。
这时的陆沉哪里知道,有一天,他会那么在意生死,那么希望平平安安的度过余生。
而现在,命运的齿轮其实已经改变了他原有的轨道。
贺平安也望着这么一片瀚海繁星,孤苦伶仃。
他一直在京郊的云台山养伤,赶回赵府,屋子全都被烧成了灰,哥哥和赵公子也全不见了。只好在这残破的街道上晃荡。
走过凤鸣楼,看见昔日御街上最繁华的这栋建筑也被毁的不成样儿。
捡起地上一把破损了的旧琴,认出上边的雕花正是那天自己为瑾夏儿姐姐雕下的。画面中央的一对小鸳鸯已经被砸的辨认不出来了。
莫名其妙的觉得很委曲,眼泪在红红的眼眶里打着转儿。
第二十七章
同样在街上晃荡的还有宰相公子谭墨闲。
宰相府的人早就撤走了,谭墨闲趁家里人不注意又折了回来。
此时他大步走在御街上,摇着一把折扇轻轻。
路上的人们都在往城门逃跑,只有他谭公子,仿佛逛庙会一样在街上来来晃晃。
脱落了红漆的柱子,散落一地的桃花,残碎的碧绿琉璃,在谭墨闲看来都漂亮极了。
于是他扶起教坊姹紫嫣红的锦旗,避开逃难的人们,悠然自得的念道: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这是首描绘东京繁华的词。
昔日的才子们呀,都喜欢夸耀东京城的繁盛,其中当属这首《望海潮》最佳,当年传遍大街小巷,人人能吟能唱,人人都为自己住在这么好的一个地方而高兴。
而今,大家却都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是谭墨闲才不管这些呢,他像平常一样晃到自己最喜欢去的那个小酒馆,掌柜小二自是早就不在了,桌椅板凳也乱作一团。
跨过被掀倒的桌子,来到柜台前。真好,青酒还剩下半瓢。谭墨闲一饮而尽,开开心心的继续唱到: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喝了酒就该逛窑子了。谭墨闲摇摇晃晃来到凤鸣楼,结果大失所望。
他还期待着哪个绝世佳人有胆色在这破败之中“教坊犹奏离别歌”呢。
结果却是个人去楼空。那样美的女子呀,果然只在李煜的词里才有。
忽的,谭墨闲注意到凤鸣楼下有个孩子,抱着把破琴,哭得可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