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换了一桶水来身上才终于洗干净,明珠泡在水里闭目养神不愿起来,这些日子来他着实是累狠了,锦州那边日日都忙得脚不沾地,这一月多的赶路也是不好过的,再加上今儿个到了京城仍旧消停不了,如今他是连抬眼皮子的力气也没有了。王名川在身后给他捏着肩膀,这么多年来锻炼出的手艺伺候得明珠极舒坦,许是太累,又许是此刻终于到了有个人能让他放心托付,此时的明珠竟真就这般沉沉睡去。
精神满满的王名川见此不由苦笑,瞧见明珠眼下青影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最终只轻手轻脚将人从水里捞起来擦干净,头发一时半会儿干不了的,他索性拿被子裹了人靠在暖炉边儿上于怀中将人固定好了开始擦头发,一直到明珠发根儿干彻底了才停手。
“也不知你何时才能对我彻底放心。”
王名川眼瞅着明珠睡得正酣,虽说欲念未消却也舍不得再闹他,只于他发间落轻轻下一吻。后者在他怀里蹭了蹭,终究是没醒过来。到底是累狠了这一番折腾下来明珠竟连眼睛都未睁开过一次。
王名川是知晓明珠对他有所保留的,毕竟两个男人成亲终归无法孕有子嗣,这个家到底还是不如男女结亲那般牢固的。明珠心里害怕,面上却装作不在意,只一边仍跟自己过日子一边却努力挣钱拼了命挣钱,这其中虽说有闯出一番事业来的好胜心在,可也未尝没有给自己添个筹码留条后路的意思。王名川从不解释,也不同明珠立那些个虚无缥缈的誓言,明珠要做番事业出来他便是再舍不得也会从旁支持,为着要他放心王名川于这其间极少插手,不过是在明珠开口或是看不到的地方代为运作罢了,剩下的,也就是在他夜间回来满身疲惫之时替他捏捏肩膀。
这一捏,就是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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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明珠醒来之时王名川已经不在了,身边仍旧暖着,揭开被子一看竟是放了个汤婆子在那儿捂着,明珠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整张脸越发的出彩起来。
“三少爷呢?”
“回爷的话,三少爷已然去了魏府,刚走半盏茶的功夫呢。”
明珠点头,又吩咐了长贵去张罗吃食,王大河邹敏几个都纷纷过来,王岳还有些迷瞪,王小娃是根本还在睡梦中半点醒转的意思也无。
“吃完早饭咱去外头逛逛,你们具是头回来京城,平日里用的免不得缺这缺那,如今正好一气儿补齐了。”
“昨儿个入城后我便好生瞧过呢,这天子脚下果然是不同凡响,街上走道儿的脚夫都比别地儿精神些。”
“哪里是精神了,不过是步子抢了些,你当何处都同锦州一般悠闲自在呢。”
明珠招呼几人吃饭,王小娃有奶娘伺候倒也不闹,明珠便将王岳带在左手边给他夹包子添豆浆,小孩儿吃得快吃得香,明珠瞧着也高兴。
“慢些吃别噎着,留些肚子一会儿上街了还能再吃些新鲜吃食。”
“嗯!”
王岳重重点头,已经白胖起来的脸盘子竟然有肥肉在颤动,明珠伸爪捏了捏包子脸,这才抽空填自个儿的胃。
“说起上街,我倒想起一样事来。”
邹敏啃着油条,也不很把自个儿说的当一回事儿,仍旧是保持一副吃货模样道,
“昨儿个在街上倒是瞅见一个人在看咱们来着,当时立在街边酒楼上,不知是不是你熟人。”
邹敏只是这么随口一提,明珠也不在意,京城里头他熟人还真不少,因着跑生意通脉络的关系他走了不少场子,偶然遇着个熟人也没甚稀奇,遂揭过不管专心吃早点。收拾妥当之后一行人便上了街头,长贵要去酒庄坐镇便不能再跟了,明珠唤了另两个伺候惯了的小厮从旁差遣。
“可是想要那糖葫芦?”
王岳盯着一老头儿肩上扛着的草垛子不眨眼,明珠将他抱起直接走过去要买几根儿来当小孩儿零嘴儿,王岳起先不敢伸手抓那红艳艳的糖串儿,明珠便给了钱却不接手,非得要他伸手去够,小孩儿瞅着眼馋,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到底还是自个儿拿了一串,明珠见他胆子越发大了心里更加高兴,当下也不怕吓着孩子,冲着他的胖脸就亲了一口。王岳嫩脸红了个透,一边儿觉着哎呀糖葫芦好漂亮,一边儿又觉得哎呀这个抱着他的人更漂亮,脑子里烧成了一锅浆糊,只记得糖葫芦应当很好吃想让身边的人第一个尝了。
于是小孩儿伸出小胳膊,将那一串儿红得发亮的糖葫芦举到明珠面前呆愣愣地道:
“爹,你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