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之事还得追溯到先皇在位时的那场变故,因巫蛊一案太子被除名下狱,你祖父拼死力荐要保太子结果却是触怒圣颜阖家遭难。巫蛊一事牵涉甚广,朝中自有一番较量我深居内宅对此事知晓不深,直到薛家保太子不成反被诬陷同流合污抄家下狱之时才晓得大难临头,彼时你尚在襁褓之中,好在你爹早预料到这场变故抢先一步要人将你送走才免过被牵连,及至宫车晏驾朝野动荡,薛家着实经了好一番较量才又有了今日。”
薛氏长叹一声,薛家虽说挺了过来,可亲故却死了大半,薛家主母在狱中病死,叔侄几个不忍酷刑也撞墙去了,唯留下几个坚毅的扛过去,却也落下一身病痛身子大不如前,便是如今日子好过了仍旧没能彻底治好。
“当初京城这边着实太乱没顾得上你,等到缓过来要寻人之时才发现早断了音讯。往后之事你大略也知晓了,薛家旁支那些个下贱坯子,京城本家遭难之时全都想着撇清干系不被牵连,对你怕是也不怎么尽心,如今瞧着京中日子好过了却又厚着脸皮换了自家子侄来滥竽充数,哼,真当我们眼睛瞎了还是怎的!”
明珠没问他们是怎么认定自己是正品被弄回去的薛明玉才是山寨,隐约也猜到了同当初薛家人死活要从自个儿这要去的玉环有关。
“姑妈莫再为着往事伤神,不值当。”
“哎,也是薛家命中该有此劫,这些年来我也看淡不少,若非如今又生了变故我也不会为此心忧。”
原来薛家当初为保太子而元气大伤,今上也就是原太子即位后嘉奖功臣,薛家那是头一份儿的,是以这些年来靠着圣上眷顾薛家还活着的人都得了大恩典,升官进爵是铁定的了,连死在狱中之人也被追谥造册,一时间薛家在京中风头无两。
“你祖父封邑博阳安郡这一片,领正经的侯爵,你大伯同四叔已然亡故暂且不提,二伯同你爹两个原也得了实差,只你爹身子不好如今已赋闲在家久不问正事,唯有这二伯几经周转下来倒是领着翰林院学士的清水差事。”
翰林院虽说没甚实权却是个不错的平台,科举取士,这每届招上来的青年才俊除开外放的多进了翰林院,倒不是真让他们做学问,而是为将来入仕做准备,是以这翰林院也算是个人才储备机构,想培植势力的进入这边示好准没错,只薛信在里头呆着意义又有些不同。薛信早年就有贤名流传坊间,才德品貌无人不夸赞,更兼今上提携领学士之职也是应当,原本与三房也没甚冲突,没成想却是在博阳侯爵位的继承上出了问题。
“早年你未找回来之时你爹膝下没个一儿半女,他又伤了身子再没法儿生育,你祖父便寻思着让二伯过继一个儿子在你爹名下,将来爵位还是传与你爹,只你爹是个固执的非得寻你死活不肯过继,如此却是寒了祖父的心要他开始偏向二房,更兼二伯在外经营得当很是博得了一番好名声,你爹久不与外界接触自然在外人眼中比不上你二伯,如今……怕是连你祖父也越发这般觉着了。”
这倒是好理解,袭爵这事儿搁谁家都得斗上一斗,原本薛信以为这博阳侯要么落到他头上要么次一些落到他儿子头上,两者皆在忍受范围内,可偏偏这个时候薛明玉被弄回去了。二房占着个长字和贤字,三房又占着个嫡字,选哪边都像是对的,实则选哪边都是错的,是以便生生耗着拖到如今了这世子都未定下来,薛家如今的混乱可见一斑。
明珠墨墨在心里为薛明玉点了根蜡烛。
“二房同三房闹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且在这边住着,若有缺的定要使个人来同我说清楚,切莫委屈自己才好。”
薛家那边局势未定,明珠此时过去即便是被正名了也不见得能安稳活下去,大户人家阴私事儿不少,薛家虽说剩下的人口没多少了也同样争得厉害。
“我总在府上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姑妈想必也知晓我如今的身份,虽说为人不齿可明珠的确已经嫁入王家,万没有久居别家放着丈夫独自一人过活的理。”
“糊涂!”
薛氏刚才还亲亲热热地拉着明珠的手,可听到明珠如此说之后却是发了好一通脾气。
“你是薛家嫡孙,将来要继承爵位之人,怎的会想着回去给人做男妻?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都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你怎的糊涂至此!”
早就想过会被人拒绝,明珠心里已然有了准备,是以见薛氏如此也并不吃惊,反倒是神色坚决地道:
“我早年不得志之时蒙王家救济才过了几年好日子,如今得志了却翻脸不认人,难道这就是大丈夫所为?”
“明珠啊你别犯傻,报恩哪样不行,非得搭上自个儿前程?你同王家那个虽说过过户了,可你本就不是薛定师那一支的如何做得准了,便是不认也合乎法度,薛家再对王名川稍加提携也算是报了昔日恩情,如此岂不皆大欢喜,好过你跟着他蹉跎一生。”
薛氏已然认定明珠是如何劝都不肯听的,事已至此争这些口舌功夫也没甚意思,不如先拖着再从长计议。王名川如今并未显名,薛家魏家却是家大业大要折腾这么个举人轻而易举,明珠不会傻到惹怒他们去毁名川前程,不过是先将这茬揭过去稳住魏家再从长计议。
他如今都未正名呢,袭爵一事还没影儿没得为这伤了和气。
见明珠不再坚持薛氏松了口气,又同明珠说了些体己话才放他离开,刚一出门儿王小湖便缠了过来问东问西,明珠一巴掌拍过去要他老实了,这才得空同魏芳说话。
“我要见王名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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