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御听着就生气,他皱起眉道:“还有呢?”
“什么?”齐王一时没反应过来,觉得迟御不该这样平静。
迟御若有所思道:“你说话难得这样刻薄,必是有其他理由的。这时候不说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确实是恨你的,也许从你的角度你没有错,从我的角度你却是错了,我是心安理得的。你呢?”
他直直看向齐王。
这一眼刺得齐王胸口生疼。
他试图压抑住情绪,却是徒然,口中已经不受控制地说了:“你恨我?”
“我难道不能恨你吗?”迟御学着他的语气,淡淡反驳。
齐王胸口上上下下,脸色刷就白了:“你恨我?你有什么立场恨我?我那样喜欢你……”
什么?迟御悚然一惊。
“您喜欢我?”他反问道,语气有明显的错愕。
齐王一时只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他条件反射地摇头:“我不喜欢你。”
“那就是喜欢我了。”迟御恍然大悟,看着齐王的眼神里带了些释然,“怪不得。”
那眼神太坦荡,看的齐王顿时觉得自己心里某些说不得的心思被摊开,放在这大太阳底下,明晃晃的让人笑话。
他看向对面一袭青色长衫的迟御。
记忆里的迟御不是这样看似柔弱又坚韧温雅的模样的。迟御的五官长的很好,却并不明显的英俊或是秀气,而是带了些英挺的舒服。
被选为太子侍读是天大的恩典,几近是板上钉钉的天子重臣了。那时候的迟御也是神采飞扬的。
齐王祁远只记得那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孩一开始有些腼腆,却可爱又精神,慢慢长开,才显出些俊秀。
迟暄是他内定的太子妃,他总想着,自己未来的妻子该是什么模样?啊,身边就有一个长的很像的。于是他常常看着迟御想迟暄,不知不觉便把人放在心上了。
迟暄和他同岁,及笄之时他远远看过一眼,身着红衣的女子明艳而张扬,虽五官和迟御是很像的,却不如迟御总有些内敛。
明明是迟暄的眉眼更为绮丽的,他却莫名觉得迟御更漂亮些。
祁远吓了一跳。
再看迟御的眼光,便变了意味。
又是一年,祁远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喜欢迟御了。恰此时迟御接旨要去战场,他便总是担忧,想那个总带着些书生气的少年怎耐沙场残酷?
送别宴上他情不自禁拉着人道:“阿御,你可得平安回来。”
少年的眼中只有对他的恭谨和忠诚,他心里沉甸甸的。
可是后来呢?
后来,后来他对迟暄总是不假辞色,明明想对她好一些。他宠着太子府后院里的其他侍妾,总是为他们出头,又纵容迟暄闹着,闹完再斥责,做出一副失望的模样,看着那张扬艳丽的女子一天天沉默下去。也不像迟御,少了些气质。他失望地想,愈发不想见迟暄。
后来迟御回了京,带着军功,志得意满。他还来不及为他庆贺,他的父皇便把迟家诛连。
他跑去找他的父皇,想救下迟御一命。
“哦,这样也好,他本是你的心腹,你这样施恩,他必会对你忠诚的。”他的父皇这样说。
“你不是这样想的?哦,你对他有那样的心思。那正好,把他放到‘封华楼’去吧,也算是了了你的心愿。”他的父皇温言道。
祁远只觉得心冷。
他从来没想过把迟御当做那样的人看待。这样的话却说不出口,只因他听着父皇的话,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窃喜。
可他没来得及再见迟御一面,便得知迟御被越国质子秦肃的人接走了。
那是他第一次对秦肃有印象。
现下想来,他果然是高傲过头了,如秦肃这般惊采绝艳的人物,在宫中数年他竟从未察觉其锋芒,怨不得人民丢了,山河丢了,连心上人也丢了。
可是那个少年啊,一开始腼腆跟在自己身后,渐渐长开,眼中放着独特光彩向往着建功立业的少年,变得更加内敛,温润,教他愈发放不下。
可不就是因为不曾得到才这样的吗?
他不想承认,不得不承认。
等到他亲手把人送上去越国的队伍,他便想,这段感情便这样了吧。
从未开始,谈不上结束。
那人总是对自己有一份情谊的罢?
再见面该是敌国的人了,他也是敌国的臣将了。或许他在越国过的不好,会越发感念自己呢?
想了许多,在迟御攻进皇宫时候还是崩溃了。
他见不得他身披铠甲精神奕奕站在他面前的样子,仿佛他身为齐王的颜面和真心就这样被踩在脚下。
可他真的拔剑刺入他的胸膛的时候,才发现,他更见不得那人仿佛丢下了什么重担,舒了一口气安然被某个霸气天成的男人揽在怀里的样子。
祁远想,他是恨迟御的,恨他从不在意他的心意。
可这下对着迟御那恍然而明亮的眼眸,又想起那两年面对整个朝廷的议论毅然而立又领兵文江城的迟御,还是发现,这样仿若卸下一切坦然想对的迟御,更加吸引人了。
而本是自己从未说出过自己的心意,又怎么怨人家不在意?
“我确实喜欢你啊。”祁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嘴角牵起一个苦笑:“你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呢?我恨你是因为喜欢你,难不成你还有办法教我不喜欢你不成?可我还是会恨你的。”
他微微扬起头颅,直直看着迟御。
这样说话的姿态,便有了些迟御记忆里促狭而高傲的皇太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