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方馥浓没有喝酒的意思,战逸非放下酒杯,玻璃杯底在桌上磕出轻轻一声:“加你百分之四十的薪水。”
“一个巴掌价值八万,”方馥浓微微眯了眼睛,似笑非笑地问,“听上去我还赚了?”
“不用谢我。”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出对方的不快,战逸非再次举杯,用杯底敲响桌面,对大伙儿说,“来,一起敬方总。”
在座的这么七八个人都举起了杯,整齐划一地颇有胁迫意思,看见滕云与许见欧赫然也在劝酒的行列,方馥浓突然花哨一笑:“我的味蕾可挑剔。”
酒杯原已送在唇边,趁着大伙儿仰脖喝酒的时候,方馥浓一甩手又把杯中的酒液泼在了地上。
动作快得不为人察觉,脸上也重又挂上了迷人笑容,这家伙的立场却很是明显:公关总监的位置他想要,但这杯酒喝不下去。
别人倒是没注意,可这个动作偏偏被战逸非看见了。他二话不说,打个响指叫来专门服务自己这桌的少爷,问他:“你们是不是卖假酒?”
“没有啊。”即便真是假的,对方也不会承认,那长相挺秀气的男孩子连连摇头,“战总你是懂酒的,你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这么问?”
“我朋友一滴不沾,难道不是假的吗?”那双细长眼睛扫了一眼方馥浓,战逸非又让那个少爷开了一瓶1500毫升的路易十三,吩咐说,“你既然一口咬定酒是真的,这瓶你喝。喝干净了,你再拿两瓶回去,记我账上,喝不干净,这酒就是假的。”
心里算了算,别说两瓶酒了,光这桌的提成都上万了。那少爷笑着说了声“谢谢战总大方”,然后抄起瓶子就往喉咙里灌,没灌几口便一脸通红,脖子上青筋骤起。都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苦孩子,没学历没追求的搬砖头,有学历有追求的搞IT,其中不乏像他这样没学历有追求的,图的就是夜进斗金,一朝发达。
战逸非也在喝酒,当然是品不是灌,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方馥浓,目光里很有那么点要强迫对方驯服的意思。
三斤四十度的洋酒,非把这小子直接灌进急症室不可。
“也不用都喝了吧,酒吧里卖假酒也是常见的事。”一折戏全是唱黑脸的那一定不行,总有人要多管闲事,要劝止这样不道德的行为。
陌生人的死活方馥浓懒得管,他自己这会儿心里也不太爽。他托词要去厕所,还鼓励地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不要辜负了领导的嘉勉。再给你加个果盘,算我账上。”
那小子被他拍得呛着了,脸红更甚,酒液从嘴角旁滴滴答答溢出来。
方馥浓没真去厕所,而是在离厕所很近的地方抽起了烟,一直没机会挨着他的凯文也过来了,手上端着一扎啤酒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战逸非就是一纨绔子弟,你要以后真在觅雅工作有的是受气的机会,不差这一巴掌。”
“人得有脾气,真没了脾气,还不活得和狗一样。”方馥浓懒洋洋地应着,掉头去看墙面,把反光的大理石当作镜子照了照自己那张英俊的脸——这个男人一向在意自己的形象,即使名校毕业智力优越,也从没打算放弃自己外貌的优势在商场上另辟蹊径。脸颊上留着一道指甲印,嘴角处也破了点皮,他忍不住低声地骂:“妈的,挨猪蹬一下也不至于肿成这样。”
“胯下之辱,韩信忍得,你方馥浓怎么就忍不得。你知道我以前的理想是当作家,我自费出过小说,就是怎么卖不出去……为了混口饭吃我开始跑销售,最开始是做医疗器械,为了接一笔单子,见到那些科室主任就卖笑低头,连‘爹’都叫了好几回……”
“滚蛋!”他当然知道时间会做旧很多东西,皮革,容颜,爱情,理想……还尽是些很好的东西。但比韩信还勉强凑合,比他凯文就令人不齿。方馥浓真的有点动气了,将手上的烟灰弹在地上,突然又问,“那个叫‘圆圆’的是谁,看样子不是露水,是熟人。”
“你说战圆圆啊,那是战逸非的妹妹,大学快毕业了。”凯文想了想补充说,“她人其实不坏,挺直率一姑娘,也没大小姐的脾气。虽说兄妹俩是同父异母,可她哥挺宝贝她的,估计也是因为她喜欢周传雄,否则她哥绝不可能让她到这地方来。”
“你对他们家倒挺了解……”
“那是,我还知道战逸非的亲妈是个三儿,还没上位就自杀死了……”
“小刚!是小刚!”内场里突然就尖叫声响成一片,打断了凯文要说的话。
比海报上宣传的晚了近两个小时,但小刚总算来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过气的明星也比平民金贵。唱了这么几首脍炙人口的口水歌,轻轻松松就把酒吧的气氛炒至了顶点。虽说第二天是周日,许见欧还有一个直播节目,无论如何和这些人耗不了那么晚。两个人离开B&B时特意找了方馥浓,滕云留下了奥迪车的钥匙,自己则开许见欧的车送他回去。
滕许两人前脚刚走,方馥浓就看见战逸非也到这僻静角落来透气了,他走路有点打飘,看上去就醉得不轻。身后还随着一个人,那个刚刚险些自己把自己撂倒的少爷。看样子到底是没喝干那一瓶路易十三,那小子这会儿看着还挺精神,走路仍然夹着屁股一扭一扭,步子迈得小媳妇儿一般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