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乾摇头失笑,他这弟弟啊,还是这个性情,一时爽朗直率,一时又顽劣不听教导,让他读书比要了他的命都难!真真是让人气又不是笑又不是,只得随他去了。反正身为皇子,就算以后无法在仕途上大展作为,至少也能封个王爵,断没人敢欺负了他去!
转念一想,萧乾不由又是皱眉,父皇对林大人未免关切太过了吧!虽说六部长官均为天子近臣,时常召见并不稀奇,但日日伴驾,且都是独召一人,就未免有些蹊跷了。如今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林如海乃皇帝面前最为得力之人,隆宠之胜,世所罕见,不知羡煞了多少重臣贵宦!
众人只当他以原东宫旧臣,故特见亲重,可萧乾总觉得事实似乎并非如此简单。毕竟帝王再如何看重一个大臣,也不能面面俱到吧!就比如今日的赐食,关怀体恤之至,竟已是明目张胆,不避嫌疑,难道仅是君臣之情吗?况他父皇本就是凉薄之人,对皇子公主们也没有过多关注。如今对一个大臣心细至此,又岂是“拉拢”二字可以解释的?
且不说大皇子如何如何,只说林如海回了吏部衙署,那股子气儿还没出匀。刚对那家伙的态度改观了些,竟又搞出这些事,就不能安生点,非要弄得人尽皆知才好吗?不过他虽如此,也只是暂时罢了,近来吏部事务繁多,还没有时间让他自怨自艾。一时忙起来,也就把方才的不虞忘到了九霄云外!
不多时,新任吏部侍郎张淮进来禀报:“大人,今年官员的考校下官都归拢好了,请大人过目!”说着便双手捧过一份公文。
林如海接过看了,不由暗自点头。他让张淮负责今年官员的考校,本就是试他才能之意。吏部事务以每年对百官的考校最为繁杂,由于官员众多,常出现各种失误。今观张淮所陈之事,辞采朴实,条理清晰,不似旁人那般繁缛华丽,看了半天仍不明所以。
不止如此,对每一个官员的考课也很详细。并不摄于权威,而是一切以政绩为准,不仅详细的列出了百官们的政绩,还包括其在民间之声望,百姓的评价等。并由此将分为上中下三等,上等是官声极好的,中等是碌碌无为的,下等则是为害乡里的。根据等级分别给予升迁、嘉奖的奖励,或致仕、降调、闲住、为民等处罚。
林如海看完不由大喜,这张淮还真是个人才,洪水之事交给他,自己也能放心了!想到此,林如海便去见皇帝,将张淮之事说了,又拿了公文给他看,笑说:“这事交给他一定可行,上一世那种惨状我再也不想见了!”
林如海说完,见萧哲麟没有答话,不由疑惑,回头一看,才发现某人根本没听。而是两眼发光,正痴痴的看着他,嘴巴微张,唇边挂着色/色的笑意,一魂游物外的傻样,不由恼了,一掌拍在他脸上,骂道:“混蛋,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也不知想到什么了,露出这么一副表情,还有,不许这么看着我!”
彼时萧哲麟看到林如海眉眼弯弯,一脸朝气的样子,不免想起昨儿他醉酒后的惑人风情,忍不住就心荡神摇。突然挨了一掌,不由一惊,方看到爱人正怒目看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颤,如海生气的样子也很迷人啊!只是这些可不能随便就说出口,便忙抓了对方的手,放在手心里揉了揉,笑道:“都听你的!”
林如海一把抽出手,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可晓得我说了什么,就都听我的?”
萧哲麟垂了头,暗道:不管你说了什么,都听你的。只是这句话他不敢说出来,否则,如海又要生气了!
☆、18恳求
不久,萧哲麟便钦命张淮为巡察使,奉皇命出巡江南各地,主管防洪事宜。
众臣虽仍对此事心存疑惑,但见皇帝执意如此,也都缄默不语。毕竟天子一时兴起提拔个把人谁也不能说什么不是?况江南多水患,即使此次并不如预料的那般,也难保以后不会如此。防范于未然,无论如何,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倒无人提出质疑。
大臣们如何想,萧哲麟并不在意。此刻他正在宫里跟奏折奋战,都怪前几日太过荒废,积压了不少政务,要不他现在就可以跟如海双宿双飞了。想着萧哲麟又奋笔疾书了一番,今日如海休沐,他也得快些处理好才是,要不怕是见不了面了。
而此时林如海正在府里陪女儿下棋呢?
墨兰端了茶盘过来,捧上茶,便站在一旁观看。黛玉一手执子,一手托腮,凝眉沉思了半晌,仍不知落于何处,不由嘟起了嘴。林如海看着有趣,摸摸女儿的头,笑道:“玉儿莫丧气,你年纪还小,能下到这个程度已经不容易了!”
“老爷说的极是,我们想姑娘这个年纪书还都没读过呢,更别说下棋了!不如姑娘歇歇吃杯茶,许就想出办法了呢?”墨兰也在一旁附和,林黛玉扔了棋子,一脸的懊恼,突然下巴一抬,信誓旦旦的说:“总有一天,我定能赢了爹爹的!”
林如海大笑道:“好,我女儿果然有志气!”
又玩笑了一会子,就到了午饭时分,父女二人用了饭,黛玉便觉倦怠。林如海素知女儿有睡中觉的习惯,便让丫头嬷嬷好生伺候着歇息去了。自己叫来墨兰,细问了黛玉近来的寝室起居及功课情况。
原来自林如海受命任吏部尚书以来,公务繁忙,无暇顾及黛玉的课业,又不想就此荒废了女儿的资质,便请了一赋闲的老翰林教训女儿。此人姓吴名飞,表字冉升,原也是仕宦之家,至他这一代虽已没落,但有祖辈的根基在,较平常之家也富庶些。只是此人一心读书,不善治家管理产业,几年后便日渐贫窘了。
至四十岁时中了进士,选入翰林院任编修,翰林原官员主要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子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地位清贵,更是入内阁乃至外放为地方高官踏脚石,正是前途无量。无奈这吴飞时运不济,不料第二年寡母竟一病死了,只得回乡丁忧。
三年之后,翰林院哪还有他的位置,这吴飞又是个性耿直的,不肯屈附权贵,便就此搁置了起来。好在他天性坦荡,并不以此为苦,自己守着几间薄田过活。可他本就不善稼穑之事,后来愈发捉襟见肘起来,只得卖文撰字为生,或在一些私塾家学中教几个学生。如今年已花甲,早歇了那进仕之心,只在各处做馆。
林如海经人举荐得知他品性刚正,学问也是极好的,便重金聘为西席,以教训女儿。
“什么,你说玉儿只爱读书,不喜针奁女红之事?”说到一处,林如海突然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