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四月,草长莺飞,花树盈盈。滕逍隐去周身气息,如一个闲庭漫步的普通人般,天衣云履,黑发乌簪。想到要去看大侄子,须得带些见面礼,滕逍摸了摸身上,都是些不能送的东西,便随手摘下一片翠绿细长的草叶,修长灵巧的食指翻飞,几下就成了一只精致可爱、振翅欲飞的草蚱蜢。
滕逍拈着草蚱蜢的长须走到风兖部落附近,远远能听见风兖族人说话的声音方停下脚步,将神力运与双目,凝神望去。但见人身蛇尾的风兖族人各司其职,采露摘花、抓鱼做衣,忙忙碌碌,没有一个闲着。
只见华胥穿着族长才能穿的兽衣,拿着兽骨权杖在跟旁边的族人说话,神情威严,听她说话的族人神情恭敬,十分信服的模样。滕逍再看周围没有小孩子的影子,料想伏羲大概去哪玩了。
滕逍使个法术,瞬间在族长,也就是华胥的山洞内现出身形。山洞内没有人,只有一些简易的用具,却都样样成双,且有成年男人穿的兽衣样式。滕逍只看一眼,便心中了然。
滕逍坐在一块充作凳子的光滑大石上,并不着急,眼观鼻、鼻观心,静等华胥回来。
华胥有了伴侣是件好事,她是个好姑娘,没理由吊死在一棵树上,虽然这棵树不是歪脖子树。让滕逍无奈的是,华胥妹子明明长得挺漂亮啊,性格也好,为什么祖麒不喜欢?是眼光太高还是品种不同?说到这个,他记得与祖麒分别六百年后再遇的时候曾有一只娇小的猫麟,听着跟祖麒颇为熟稔,不知开天之劫后还活没活着。
在哪六百年里发生了什么滕逍不知,但他绝对能看出来猫麟对祖麒有意思,祖麒怎么想的他就不知了。猫麟到底是猫还是麟呢?如果是麟,那跟祖麒就是官配了;如果是猫……滕逍眉头一皱,猫这种动物最讨厌了,养不熟。
话说猫麟到底长什么样来着,当时光顾着祖麒了,没仔细看。
心里盘算着回去问问祖麒,滕逍耳朵一动,听见有簌簌滑行的声音,这是有人朝这里来了,听声音不是成年人,也不是华胥,却是个约莫三尺高的小孩子。
伏羲拿着一包用大叶子包着的果子,还未走进山洞便敏锐地感觉到了些许不同寻常,仔细辨别气味和声音却又没什么不同。脚步迟疑地了下,毕竟只是个孩子,还是走进山洞,一眼看见了正对着山洞口的滕逍。
滕逍在泰山满打满算待了两年,进来的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身高不加蛇尾只三尺,若变化成人型,起码四尺高,眉宇间似模似样的睿智沉稳,长得跟华胥很像。再一想,滕逍就释然了,毕竟是妖族,生长周期跟人族肯定会有不同,滕逍先入为主,连推算都没有就认为伏羲还是个两岁的奶娃娃。只是白准备草蚱蜢了,因这少年看起来已过了童真年纪。
“你是谁?”伏羲一脸的戒备。
滕逍道,“我是你母亲的朋友。”
伏羲的眼中突然发出晶亮的光彩,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你,你是我父亲吗?”
滕逍一愣,没想到华胥竟半点不瞒伏羲,“不是。”心里开始盘算如果自己让祖麒来一趟,他有几成可能会来。
倒不是华胥不想瞒,全风兖族都知道伏羲是雷神的孩子,将此事当做莫大的荣耀,自然时时挂在嘴边。根本不必华胥说,聪颖的伏羲便从族人们嘴里知道个大概了。
伏羲闻言,面色沮丧起来,将手里的树叶包打开放在石头桌上,请滕逍吃他刚采的果子。滕逍随手捏了颗红色浆果,并无吃的欲望,他虽然在空间里建了厨房,又有许多异果,但自从上次水煮鱼之后,就再没入口过食物,已渐渐淡去了口腹之欲。
踟蹰了一会,伏羲忍不住开口,“你知道我父亲在哪吗?他为什么不来看我?”族人都说他是神仙的孩子,雷神跟穿着华贵的衣服,面容威严,开口就能发出雷电。伏羲信以为真,心中的期待一日比一日更甚,眼前这人开起来不凡,相必也是神仙,不知可认得他父亲?
滕逍点点头,“他在泰山之巅。”他最好还是别让伏羲知道,他的出生并不被期待。
伏羲还想再问,被滕逍打断了话头,“去叫你母亲来。”
伏羲很是失落,转身向洞外行去。
滕逍不大落忍,“等等。”伏羲迅速回过身,滕逍将手里的草蚱蜢递与他,“喜欢就拿去吧。”
伏羲早就注意到了滕逍手上拈着的草蚱蜢,白玉般的手衬着草蚱蜢十分显眼,想叫人忽视都难,只是一心想着父亲,来不及多想。毕竟是个两岁的孩子,伏羲接过草蚱蜢,心里的郁闷去了多半,手捧着它出洞去了。
没多时华胥就匆匆来了,看见滕逍的时候十分惊喜,“是你来了。”
滕逍微笑道,“是我,看来你过得很好。”
华胥顿了顿,将鬓边的碎发向后梳拢了下,喃喃道,“是很好。”
滕逍没话说了。
天下女子痴傻者甚繁,明知不可能,偏偏心里还要惦记着,放不下丢不了,兀自在某个角落发芽生根,成为拔不掉的魔障。华胥身为女子,纵使成为一族之长、别人的妻子、一个母亲,大抵也逃不脱这个怪圈,恐会牵念许久许久了。
看到滕逍眼中的同情与怜惜,华胥别过头,重复道,“我很好。”以前的少女华胥会很受用滕逍的关怀,现在的风兖族长绝不会,她心性已坚强到无需安慰和不痛不痒的怜惜,决非以前强装坚强实则柔弱需要呵护的华胥。
恰逢祖麒用神识唤他,滕逍想了想还是告诉祖麒他在雷泽,问了问想不想来看伏羲,祖麒一听他在雷泽,立刻从空间里出来了,带着一身的寒气,脸色黑的吓人。
滕逍顿时皮一紧,他惹到祖麒了么?好像没有吧,那他甩什么脸子。
祖麒冷冷道,“来此处做什么?”
华胥深色一暗,想说些什么,却见祖麒专注看着滕逍,半点余光也没分给她,只得罢了。
滕逍额头上青筋大冒,他长了张欠熊的脸吗,为毛一开口就熊他?明明刚才跟祖麒说态度温和一点,否则就别来了,竟然一个字都没听他的!
祖麒可不愿滕逍跟华胥同处一室,从前就不喜欢,自从知道了自己对滕逍的感情,更不会高兴两人走得相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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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女娲伏羲,今天突然想到俩人是亲兄妹,最近不是严打么,然后差点就把女娲娘娘设定成捡来的妹纸了,捂脸。不过好在督主说这个没关系,乃们就看不着捡来的女娲妹纸了,还按原来的设定来。
☆、伏羲
滕逍冷静了一下,觉得自己让祖麒温和一点这种想法真是不能更蠢,祖麒如果哪天和颜悦色他就不是祖麒了,自己果然没睡醒。
现在他该说点什么好呢?冷场了哎。滕逍默默地盘算了下,觉得他来这里就是个错误,走就走,告什么别啊,明明又没有很熟。之前照顾华胥更多是因为祖麒和伏羲的原因,一个怀了自己兄弟孩子的黄花闺女,就算是在现代也不能多靠近,很容易招流言蜚语的。滕逍很注意把握尺度,从未与华胥单独相处,还特意找了个小妖照顾她的身子不便。
祖麒对山洞里尴尬的冷场视而不见,只一味看着滕逍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在等滕逍的回答。
滕逍抬头的时候便看见祖麒堪比□□的双眼冷冷看着他,也不说话,疑惑地问“怎么了?”他得罪了祖麒吗?没有吧?明明刚才是用征求的语气问他来不来的,真的没勉强他。
祖麒是会把话重复说一遍的人吗?绝不!于是祖麒神色越来越冷,山洞内气氛僵化了。
不怪滕逍,祖麒那句“来此处做什么”,他重点全在祖麒高冷的神态与语气上了,哪里还注意到他说什么,早忘干净了。
华胥被透明化,在场两人太过投契,她完全插不进去,不由黯然。
此时,山洞外簌簌的滑行声又响起,是个强壮有力的男人。滕逍看向祖麒,看他没有表示的意思,暗叹了口气,在自己和祖麒身上各扔了个法决,隐匿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