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混乱的环境中,吴震醉醺醺的话彻底淹没在大老爷们的划拳声中。过了半晌,老爷子自己也回过神来,低下头小声落寞地自语了一句“小齐不在了啊”,然后又转首看向老陈,问道:“哪儿呢,谁又酒圣了?”
原本听到吴震那忽然出口的话,林锡挺直的身子就猛地一僵。还未再动作,他放在膝上的左手便被人轻轻的握住。林锡顺着那温热的手向上看去,只见欧诺正敛了清冷漆黑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自己——带着鼓励一般的温柔。
“老吴,你刚才是没看到!欧诺是一口就干了二两茅台,那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啊!”老陈一把勾住了吴震的脖子,夸张地说道:“酒圣……我看是酒神啊!”
老陈的话刚一落地,整桌人的视线便齐刷刷地向欧诺射来。
吴震立即转首看向了欧诺,只见后者淡定自若地端坐在椅子上,仿佛没有察觉到众人狼一般的视线。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厚实严密的桌布下,欧诺不着声色地松开了林锡的手,警惕小心着任何一个意外的发生。
吴震一拍桌子,整桌几乎未动的饭菜便震了三震。
“欧诺!好小子,你这么能喝还在一旁干看着?”老爷子一把身后的桌子上拿起了一瓶未开封的茅台,轻松地开了瓶盖,递给了欧诺,道:“喝!大家给我灌醉这家伙!”
“好!来喽!”
“吴导,这种事情必须我来啊!”
“欧诺,我来敬你一杯!喝了这杯酒,我们是朋友!”
……
吴震的一声令下,那些早就蠢蠢欲动的糙汉子们更是一点都不掩藏地劝起酒来。起初因为欧诺的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并没有什么人敢敬他的酒。而到了这个份上,大家都喝得神智不清,谁还管的上什么身份的差别。
只有酒,才是真!
而欧诺则是一脸云淡风轻地将这一杯杯高浓度的酒液全部倒入口中,眉也不皱,面不改色,仿佛喝下去的只是一杯杯白开水似的。喝到一半,众人顿觉不对。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他那酒不会是假的吧”,然后便有人拿起欧诺的那瓶酒倒了一杯。在确认了着实是浓醇的美酒后,众人对欧诺的钦佩那是更上了一个台阶!
“酒神啊!”
趁着一堆人对着欧诺轮番劝酒的功夫,吴震穿过人群来到林锡的身边。他一胳膊勾住了林锡的脖子,面色涨红地说道:“小林啊,你这一口不喝的,是不是不给老头我面子?”
林锡喉间一滞,只得接过了吴震手中的酒杯,讪笑道:“吴导,我就喝……半杯可以吗?”
隔了两层人墙,欧诺显然是没有发现这边的异常。
一听林锡这话,吴震老脸一板,喝道:“半杯?!你就这么糊弄我老人家?”
“……”
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并无酒后失德的行为后,林锡再也不和吴震啰嗦,干脆利落地一举杯,一整杯的茅台便直接倒入了口中。甘甜辛辣的酒液顺着食道直流而下,林锡忽感腹中一暖,接下来便是——
脑中一空。
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猛地落入一个宽广温暖的怀抱中,林锡傻笑着勾了唇,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反正都是一觉睡过去,也没点损失!
☆、第九十六章
一轮半圆的明月高高地悬在空中,四周是零星散落得几乎难以肉眼发觉的星星。本该漆黑宁静的天空,此时被城市喧哗热闹的霓虹灯映射得红了半边。即使是深夜,道路上拥挤不堪的车流也没有一丝好转的迹象。
性能卓越的银色轿跑穿插在车群中,远远看去,如同落入海洋中的一颗石子,平凡普通得很,难以引起他人注目。深褐色的窗贴在此时起了最好的保护作用,将车厢内两个气质不凡的男人与外界隔离开来。
副驾驶座上的是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两颊带着一丝潮红,透过白皙的皮肤显得有些偏粉。他时不时地砸吧砸吧嘴,秀气的眉头偶尔蹙起,似乎正在做着一个复杂的梦。
车辆拥堵无法前进,驾驶座上的俊美男人所幸转了视线,凝视起睡梦中的林锡来。路灯透过挡风玻璃照射在欧诺的脸上,光线堪堪齐了下颔便止住,只能让人看见微微勾起的唇角。
大约过了近两个钟头,漂亮的捷豹type-f才通过了蓝山巍峨的欧风大铁门,进了别墅区。将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车库内,欧诺动作轻柔地将青年抱进了房子。
因为动作不便,一向洁癖的男人这次连鞋也未曾脱下,就直直地穿过玄关进了屋子,将林锡轻轻地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忽然触碰到舒适温暖的薄被,青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餍足的呢喃,然后滚了一转,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
看着大床中央那将自己裹成蚕蛹一般的人,欧诺足足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接下来便是轻手轻脚地打水、挤毛巾。将青年的鞋子、外衣全部脱去,欧诺垂着眸子,细心仔细地擦拭着林锡精致的面容。
“唔……今晚是我……是我上你……”
忽然听到青年含糊不清的梦话,欧诺不由失笑。心中闪过一丝无奈,他又将毛巾放入水中浸湿、挤干,再细细地擦拭起来。
朦胧的夜色轻轻地笼罩着这个寂静安宁的房间,床头那盏晕黄的小灯将圆床的四周照亮,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光圈。灯光照射下,欧诺高挺的鼻梁在脸颊的一侧形成小小的阴影,五官也更加立体了一些。
窗外是只有风声吹过的安静,月色如纱,轻抚大地。
夜已深邃,第二日也不再遥远。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高大的窗户射入房内,林锡才慢慢从睡梦中醒来。大概是喝得不如以往多,这一次他倒是觉得浑身清爽得很,脑壳也不是很疼。
他半撑着身子,视线落在了一旁空荡荡的床位上。枕头上还有稍稍凹陷下去的印痕,但是欧诺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伸手将头发揉得更乱了一些,林锡起身进了卧室的盥洗室梳洗了一番。他一边用手将头发再次理顺,一边走出了房门。刚走到旋转楼梯前还没下楼,忽然就听到了一个骤然拔高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响起。
“欧诺?”小声地喃喃自语了一句,林锡疑惑地蹙起了眉头。
林锡的脚步瞬间一滞,他转了个方向,顺着走廊向出声处走去。大约走过了两三个房间,便到了书房门口。只见红木的大门被人半掩着并未关上,不知何时,开启了一道一指宽的缝隙。
林锡刚准备伸手推门,忽然便听到了一阵陌生却又熟悉的话语从屋内传出。
虽然是从未涉及过的语言,但是曾经去过艾森纳赫拍戏的林锡却知道,这种晦涩严谨的语言是德语。卷舌的声音,从他人的口中说出似乎有一些奇怪难听,但是配着欧诺低压沉着的声音,却让他觉得有一丝独特的优雅高贵。
僵硬在半空中手还没再动作,透过狭小的门缝,林锡一个抬眸,视线忽然与欧诺的对上。不知欧诺对着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然后便匆匆挂断了电话,抬了步子向林锡走来。
“抱歉,一不小心听到了你的电话。”顿了顿,林锡淡笑着摊手:“反正我也听不懂,你也不算吃亏。对了,你吃过早餐了吗?”
欧诺敛着眸子,静静地凝视了林锡半晌。
就在林锡讶异地准备开口询问时,只听欧诺忽然轻叹一声,道:“没,不过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