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辰忽然噗的笑了,自己一句话还没说呢,师父自己瞎想了一堆,真是的!商辰握住明殊的手,倾身,双目灼灼发亮:“我当然看见的是师父了!那次琴幻中,你又看到了什么?”
明殊耳尖一烧,移开目光:“胡闹!”
真是的,师父太矜持了!好不容易自己脸皮厚一次,他还这么不当回事!
商辰怏怏松开手。
有点尴尬,商辰转身将布袋子结好,却听背后,明殊的声音略低:“知道是幻觉,所以一点也不想看到,没想到反而越陷越深。”
商辰手一抖,竖起耳朵,没想到明殊不说了。
祁子尘和林之风进来,林之风闲雅淡远,就算没有手中无琴也是一个雅人:“天下好琴数不胜数,子尘无需遗憾,若是有缘,自然能遇上的。”
祁子尘笑道:“我亦以为如此。”
。
第56章 异人·风雨庙一
【〇五六】
三个人,三匹马,一道斜阳,离开了充满故事的七卿坊。
明殊忽然说:“商辰,后面那个火球是怎么回事!”
商辰苦脸:“麒麟生性好玩!”
“把它弄回去!”
“遵命!”
商辰跑过去,在滚风麒麟面前一跺脚,麒麟期待地看他。商辰指着地上的火球说:“你都化为人形了,不要再随便玩火,还有,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真人和蓝笑子都闭关了。”
“万一走火入魔呢,你快快回去!”
麒麟踩着火球很不满:“你们走得这么慢,我回去也就是一踩云头的功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让我做什么,我不踏实——我帮你们扛琴谱!”
商辰灵机一动:“以后如果见到上等的好琴,记得来告诉我们就行。”
麒麟这才停止了尾行。
斜阳未落,天阴了下来,眼看要下雨,路边恰好有一个破庙,连人带马才牵进了,噼里啪啦雨点打了下来。庙里的神像,破破烂烂,缺胳膊少腿的,全是凶神恶煞的夜叉面孔。风吹进来,祁子尘不胜寒冷,打了个寒战。
明殊瞅了一眼若有所思。
商辰看在眼里,抢先把自己衣服剥下来:“子尘,穿着,我们修炼的人身体热!”
明殊轻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哼!与其你献,还不如我献!
祁子尘应景奏了一曲《芭蕉夜雨》,咚咚淙淙很悦耳。商辰津津有味地听曲儿,一曲终了立刻夸赞:“真好听,就像在夏夜里,躺在竹席,听雨打在芭蕉上一样——你弹琴的样子比林之风还好看!”
明殊皱眉,轻哼:“不许油腔滑调。”
祁子尘笑了笑,靠着墙说:“我怎么忽然累了?”
说完,祁子尘合上眼睛,匀称的呼吸响起,竟然真的睡着了。风将祁子尘的衣带吹得乱飘,商辰起身想将那唯一的破窗子关上,这时,他朝窗外看了一眼。远远的,一队白影在雨里过,白影如魅。商辰一悸,连忙睁眼看,却发现只是一片雨,原来是眼花了。
商辰关上破窗,风还是呼呼地跑进来。
商辰见破庙有散落的木柴,应是常有樵夫来庙驻足。商辰将柴火点上,往祁子尘身边挪了一挪,这么一烤就不冷了。这时明殊起身,往角落一坐。
“师父,怎么了?”
“太热!”
这时,咯吱一声,半开的庙门被推开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子赫然出现,一股凄风随之吹了进来,寒冷入骨。这男子穿一袭蓝色碎花衣裳,高挑,削瘦,手如干柴:“啊呀,竟然有人,小生打扰了。”
男子将背上的书篓放下了,原来是个书生。
现在都修行,不兴考取功名,书生背着书篓投奔在某门派的亲戚去:“我们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连一点冷都受不了。”
火影攒动,这下都暖和了。很快,庙门又沉重的一声咯吱开了。匆匆闪进一个络腮胡子,大步直奔火堆而来,在书生身边一蹲,咂舌骂道:“贼娘鬼天气,太冷了!”
原来也是躲雨的。
事不过三,就在商辰这么想时,门悠悠地慢慢地开了。几人一起看过去,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少年看这么些人,犹豫一下,却敌不过风雨凄冷,还是进来了,极为有礼地说:“在下凤天宁,叨扰了。”
大胡子往旁边一让:“叨扰什么,贼娘的破庙!”
如此一来,火堆旁有五个人。祁子尘略远,靠墙闭目睡得正香。商辰左边是广文,右边是大胡子,对面是少年凤天宁。凤天宁慢悠悠地抚弄着湿漉漉的头发,他右手带了好几串银手镯子,环环相扣,银叶银花,叮当作响。
书生是个多话书生,说:“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庙吗?”
庙的牌匾破了大半看不清什么名字,旁边的两人都没吭声,商辰搭话说:“兄台莫非知道?我看神像挺……别致的。”
书生笑着说开了:“这是鱼若庙,那主神像即是鱼若神。神像脚下踩着的鬼有四个头,是四头鬼,观四面八方,最喜欢搬弄人间是非。说起鱼若庙,我想起一个故事。”
古远时候,有一人,承袭了殷实祖业,他便挥霍无度,到四十岁时家业都被败光了,竟沦落至乞讨为生。却说他乞讨也运背,有一天没长眼,挡了别人的道,被人打断了腿,扔在了一个黑乎乎的地方。
这人饥寒交迫,气息奄奄,饿得眼睛都看不清了。
这时,他手上忽然一重,他摸索着,嗅着,发现是个米团子,遂狼吞虎咽吃下。他吃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如此这般,终于饱了。每天吃着米团子,过了十数日,这人的眼睛渐渐看清,原来是在鱼若庙,他连忙跪拜鱼若神,谢其救命之恩。
这时,砰的一声,从神像背后传来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