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叠了下手里捏着的布巾,语气清淡,却隐隐带上了股怅然,停顿了会,才娓娓道出那些不曾向人倾诉过的往事。
“嫂子也不跟你扯谎,你该猜到那人定不是你大哥...是在我嫁到璞家之前的事了,不是达官显贵家的公子,说起来那人连个一般人家的子弟也算不上吧。没有万贯家财,外表也并不十分趁人意,还是结过亲的..自己也不明白喜欢上那人什么,只是独独有一点,便是那人无论如何对我是极好的,直到后来嫁到这来..”
说到这,她不禁住了嘴。
想来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如今提起心里淡淡的,倒没有了当年的伤感,只是心中总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情感无法逝去。
抬头去瞧床上躺着的人,见璞玉这会倒是转过头来拿眼对着她,不禁露出了些好似少女羞涩般的神情,不禁假装嗔道“你可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嫂子如今也是半老徐娘,断是没有这些小姑娘家的心思...”
好在璞玉也没在向下追问,让陈淑华松了口气,后又想到对方这样问的缘由和心境,不禁在心底哀叹了声。
可怜了璞玉,在如此心志未成熟的年纪,便要经受这有情人不得终成眷属的苦痛,怕是确实难以割舍的很。
伸手握住璞玉垂在一边的手,陈淑华想着该如何慰藉自己疼爱如胞弟般的璞玉,却又觉得此时此刻只要提及那件事的任何言语都不合适。
事实上她心中也异常矛盾,一方面她也不希望璞玉伤心,毕竟爱情这东西人一旦尝到了滋味又哪有不沉沦的道理;另一方面,作为璞家的儿媳,璞玉的大嫂,她却也不愿眼睁睁看到璞家唯一的继承人夭折,毕竟自己的公公这一路把这大家子撑下来也不易。
思来想去,最终她也只能轻叹一口气道“小玉,不管你做如何的决定,嫂子都支持你,只是有一点,切莫伤自己太深才是..”
说多也是枉然,给对方放好布巾,盖好被褥,陈淑华端了铜盆也轻声出了房间。
日子在俩人两厢思念,却又不得相见中度过。
这期间璞院未在发生任何大事,偌大院落里每个人都各自忙活着,没有人再聚在角落里悄悄讨论,璞老爷也未在提起,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过。
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大伙们没有忘记,璞老爷子更没有忘记,只是暂时没有想好如何处置这件家族丑事罢了。
好在期间璞玉的病有了好转,烧渐渐退了,只是人较之以前更加虚弱了,动不动便受寒,还异常嗜睡,让璞家人稍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也许也因为此,璞大当家才迟迟没有动沈胜武,而是将其一直关着,倒不是这事有多棘手,恐怕便是怕在璞玉身上了。
可是该来的他总是会来,躲不了也逃不走。
这天璞玉被老爷子叫到书房...
璞玉推门而入时,璞老爷正端坐在书桌后头翻看着账本,平时从不离手的拐杖便依靠在椅边。见璞玉进来,老爷子也仅仅是抬了抬眼,便继续忙碌自己的,似乎进来的人压根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样的态度,璞玉不是没料到,于是也并不介意,只转身关好门后,走到书桌一旁侧身站立着。
对待这从小对自己不怎么疼爱,却又异常严厉的父亲,璞玉多的是尊敬、忌惮,相比之下那血浓于水的父子之情倒是淡的多。
安静等候了一会,果然老爷子最终还是发话了,而且直接切入正题,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你这些天想得怎么样?”璞老爷子问。
“没怎么想..”
料到对方今天找自己来便是要问此事,可真当对方问了,璞玉却还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也罢,你倒也不必多想”老爷子将手中握着的账本振到桌上,转过身来对上正低着头的璞玉。
“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如今你倒是有两个选择可作,一则你便继续护着那下贱坯子,从此以后你便不再是我璞家的人,只是这样你也就别怪我狠心,那天山洞里猝死的伙计你我可都清楚是谁下得手,人证物证俱在,衙门是否会轻饶杀人犯你应该清楚..”
仅是说到此处,只见久病未愈的璞玉脸色便更加苍白了几分,藏在袖管里的俩手更是紧紧的握着,指甲尽数掐进了肉里,老爷子的话却还未说完。
“当然爹亲也不是非要那贱种的命不可,只要你向我承诺今后彻底断了和他的关系,我自会给予他足够的盘缠并送他离开此地,如何?”
话毕之后,老爷子见璞玉仍愣站在那儿,一声不吭,心里有些恼火,大骂不肖子孙,却也着急不了让璞玉自愿作第二种选择。
本来这如威胁般的言语对着自己亲生儿子道出已是不妥,只是他这当家的不如从这般,又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儿子迷途知返呢?
说来也是叹息。
索性没真让他失望,璞玉还是顺了他的意。
“我跟他断”这四个字好似铁梗在喉,却还是脱出了口。
璞玉终是抬起了眼,直对上了父亲,“我跟他断,从此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只是我要见他一面,亲自同他说。”
老爷子倒是没料到璞玉答应得这么痛快,他甚至想好要是璞玉不答应,他便也不顾虑那么多,现将那贱种处死在说。
而这会璞玉答应了,倒是省了不少事。这样一想,老爷子冷峻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对璞玉提出再见沈胜武一面的请求也并没有觉得那么不能接受。
“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你得记住你刚才说的话,若是反悔,可就别管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