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振刚所担忧的,却是无法对母亲诉说的。这个流淌著二分之一蛇族血液的孩子将以何种面目来到这个世上,人还是妖?
孩子还在肚子中,一切都没有定论,就算心中忐忑,也可以找借口自我安慰;一旦来到这世上,是人还是妖将是铁板钉钉、无法改变的事。局时,这场豪赌是输是赢将在瞬间分晓。
而他,不能输。
天色渐渐转暗,母亲在厨房忙碌著今天的晚饭。煮著骨头汤的罐子在炉上发出噗噗的声音,肉的香气随著嫋嫋而升的蒸汽四下飘散。
乔振刚站在窗前发呆,等待母亲招呼开饭。可能是站的太久宝宝感觉不舒服,它用力的往外顶了一下。乔振刚被顶的有点痛,皱著眉,手放在肚子上,那里拱起一块,硬邦邦地,不知道是孩子的头还是脚。揉了揉,宝宝缩了下去,却又开始一下一下的踢著乔振刚的手,估计是以为乔振刚在和它玩。
乔振刚无奈的拍拍它。得到响应,宝宝踢的更起劲,原本就因为怀孕而被撑薄的肚皮一块块凸起。乔振刚丝丝地抽著冷气,这孩子总是活泼的叫他受不了。
“喂,”趁著宝宝停止踢他的间隙,乔振刚开口和它说话,“你是个好孩子吧?一定是个好孩子吧?”
像是回应,孩子猛烈的踢他。
乔振刚摸著肚子笑了。
吃过晚饭,白云正准备和儿子亲热一番。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看到是乔振刚,心里不由咯!一下。
接起,电话那头的哭声令让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白大夫,你快去帮帮振刚,求你快去帮帮振刚……”
“伯母,您别急。发生了什麽事,您慢慢说!”
“刚、刚才振禹来了。他、他打了振刚……求你白大夫,你快去帮帮振刚啊!”乔振刚母亲哭的声嘶力竭。
以赛车的速度冲到乔振刚家。门打开著,客厅一片狼藉,能砸的都砸了,乔妈妈坐在狼藉中两个眼睛哭的像核桃一样,看到白云像看到了救星。
白云忙安慰她,“伯母你不要急,刚哥发生了什麽慢慢告诉我。”这种年龄段的老人,情绪太激动的话极容易引发不好的後果。
“我和振刚正吃饭呢,振禹就来了,不容分说扯著振刚几打……”乔妈妈一边哭一边说,抽抽咽咽地,气都快要接不上。
白云忍不住锁紧眉,不是第一次听说乔家兄弟暴力相向,但现在乔振刚怀有身孕,即将临产,这种身体可经不起风吹草动,更别提拳脚相加了。白云身为医生,自然清楚可能会产生的不良後果。
“刚哥呢?”早就注意到两兄弟并不在,而这不是好兆头。
“振刚跑出去了,那傻孩子一动不动任振禹那畜生打。我见拉不住,就喊快跑,快跑!振刚才跑了出去。振禹追著他还要打,我拼命抱住了他的腿……”乔妈妈老泪纵横。一想到乔振刚九个月的身子,心都要碎了,这都是他们当年一味袒护造的孽啊!拉著白云的袖子就要跪下,“白大夫,我只能求你了,求你帮我把振刚找回来,他都出去一小时了,我怕啊。”
白云忙拉住她,把她扶到椅子上坐好,“伯母别担心,刚哥可能是在外面避一避,过一会就回来。”这老人可是受不得刺激了,不然只怕是乔振刚还没回来,乔妈妈倒是先进了急诊室。
事态一下子陷入很糟糕的境地,报警是不可能的,一旦警察出面,乔振禹就会受大法律追究,乔妈妈正是出於护犊的心态才打电话给他而没有选择向警察求助。
而白云也有他的考虑,惊动警察就等於惊动敖丽,目前敖丽已经对乔振刚起了疑心,不管怎麽样都不能让敖丽再接近。而且要在蓬莱找人,警察并不是最好的人选。
作著最坏打算,白云往蓬莱各医院打电话。得到的答复是都没有收治名为乔振刚或者体貌特征相似的病人。这让他多少放了点心。
其实,白云对乔振刚的身体素质是有信心的。在街头闯荡的那段日子乔振刚是出了名的能捱,经常是一场恶斗下来遍体鳞伤,血流如柱,别人一个个被抬上救护车,只有他面色如常的一走了之,留下一行血足印……这种过硬的身体在面对乔振禹的暴力时,完全可以保护胎儿,将可能的伤害降至最低。
将这个想法告诉乔妈妈,老人的表情多少有些转晴,但还是问,“振刚没事,为什麽不打电话回来说一声呢?”
白云苦笑,“刚哥就是这脾气。”
明明是精於算计、面面俱到地一个人,有时候却一根肠子到底,让人不知该说他是粗心呢还是自私?
有白云在身边,乔妈妈渐渐放下心来,虽然还是没什麽胃口,但在白云的劝告下还是多少喝了点汤。
等到十二点乔振刚还是没回来,乔妈妈的眼泪眼看著又要下来,白云忙想了办法稳住她。
借口抽烟走到屋外,在沁凉的夜风中点上烟,深吸一口的同时,用回拨呼叫对方。
一个半小时前白云拜托这区的街头少年老大苍昭寻找乔振刚。
“街头少年”是蓬莱特有的一种社会问题。十几岁的青少年因种种原因离开家庭,混迹在街头,形成这种组织松散,阶级分明的团体,是当局头痛的社会隐患。白云和乔振刚年少时也是其中一员。
电话很快接通。
“白医生,您好。”苍昭的声音冷冽,如他的人,“你要找的人已不在这区。”
“他往哪去了?”白云吐出口烟,问。
“不清楚。只知道是开车走的。”苍昭回答。
开车?这就麻烦了,开车能去的范围更大。手指按著太阳穴,白云有些烦闷。看起来比起找人,还是找车更容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