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的手中空落下来,她视线瞥过去。
看见掌心残留的几滴水珠,正一点点沿着手心的纹路往下淌。
滴答,滴答--
像是被上了发条,那些被时间洪流掩埋的回忆转动着扑面而来。
她和萧云钦一齐跌入了那个潮热湿漉,充满悸动的夏日夜晚。
望着男人一如既往矜贵凛冽的眉眼,而今那里再不复往日的温柔缱绻。
云舒想起当初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来英国求学。
以及她仓皇逃离前几年,即使她半夜发疯想喝酒,他也肆意纵容她的模样。
像是在昨天。
而在这异国酒吧,却又分明如此的陌生。
“所以这就是萧家那位一直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的萧云钦?”
萧泽钐不在,时愉理所当然地霸占云舒毕业后短暂的悠闲时间。
回去的路上,时愉坐在主驾驶,听到云舒解释刚才酒吧的插曲,诧异开口。
时愉高中才从海城搬家到京北,对于萧家的事并不了解,而萧云钦...
久远到云舒都有些记不清,京北并没有真心欢迎他的一砖一瓦。
“他从小一个人在国外长大。”
停顿几秒,云舒解释。
也许是想到太多以前的事,胸口有些透不过气,云舒降下一半车窗。
华灯初上,窗外夜色昏暗,天空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飘起细雨,闪着微光。
女孩细白的手伸出窗外,雨滴接连落在掌心,触感冰凉。
恍若回到七年前的那个夏夜,也是很多这样的下雨天。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当年男人再冷漠也会在她身后撑一把伞。
纵容地由她在雨中贪玩。
那时他的眼里全是她。
如今却也只是隔着礼节,仿若陌生人一般唤她一声再疏离不过的“嫂嫂”。
正想关上车窗,右后视镜里的黑色车辆映入眼帘,存在感强烈到根本忽视不掉。
云舒手指微蜷,望着行驶在薄雾下的车辆,半晌没动作。
车子保持跟她们相似的车速,似乎并不打算做什么。
云舒视线落在后视镜里许久,像是隔空僵持,带着阔别七年的默契。
拐弯的地方,后车跟得迅速而精准,时愉透过后视镜发现了端倪。
瞬间,车内气氛都被她的声线染上慌张,“天呢,后面那辆布加迪,好像从刚才就在跟着我们了。怎么办?”
云舒轻轻关掉车窗,仰躺在座椅靠背上,双眸轻阖。
似是极为疲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用管。”
时愉看了眼云舒,觉得自从酒吧遇见萧云钦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
但是细细回忆两人相处的细节,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又定定看了云舒好几眼,终于确定,不是行为语气上的,而是周身的氛围和气场。
与之前相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时愉打着方向盘,想了想,开口。
“话说萧云钦和他哥哥长得不太像呢。”
一听这话,云舒没好气地白了时愉一眼,“那你还能认错呢?”
她觉得萧云钦有一半原因是被时愉认错引过去的。
“身形很像啊。”时愉不以为意。
她说的“不像”也只是基于两人据说是双生子的传闻。
本该一模一样的。
“不过为什么和你有婚约的不是萧云钦?”
云舒心下冒出一个“咯噔”。
脱口而出,“为什么要是萧云钦?”
“年轻啊,要不是他从小在国外长大,按年龄来看,你们两个才明显更像青梅竹马好吧。”
“…”
云舒觉得无语,萧云钦和萧泽钐根本就是同龄,都比她大三岁。
如果年轻几分钟也算年轻的话。
时愉嘿嘿笑,理所当然地继续道,“虽然看着冷冷的,但是感觉萧二少要比萧大少更帅哦。”
“嗯,”云舒接过话茬,“比起泽钐哥,他和谢阿姨更相像。”
谢阿姨是萧云钦萧泽钐的母亲,当年京北难得一见的美人。
桃花眼下一颗美人痣,不知迷倒多少人。
可惜红颜薄命。
“算了,”
不知道想到今晚的哪个场景,时愉在一边嘀嘀咕咕,“像是活人制冷机,和萧二少在一起,估计会很无趣吧。”
伴随一旁时愉叽叽喳喳的声音,高中时期的许多画面晃入脑海。
云舒的神情染上几分回忆,唇角不知觉绽起一个很轻的笑。
最开始是有点无趣的。
只是后来...
不知是想到什么,云舒嘴角倏地拉平。
到了公寓楼下,时愉缓缓踩下刹车。
车子刚停稳,云舒撑开车门,一声不吭走入雨幕。
街边路灯亮堂,衬得夜色昏黄。
细雨如丝,被灯线沾上晶莹的光,簌簌飘落着跌入泥里。
车子的微鸣声划入黑夜,云舒似有所觉,侧过头。
隔着空茫茫的雨雾,看见黑色布加迪缓缓停下,停在与她相隔不远的路边。
女人身上淡蓝的长裙在暗夜的风里摇曳。
一头微卷的长发张扬漂亮,气质却清冷,又寂静。
犹如贫瘠荒野里最后独立的玫瑰。
让人只想占为己有。
萧云钦在车内看着,视线沉静带着克制,想起那时的云舒是短发。
他曾在晦寂的夜晚抚摸她的头发,低声问可不可以为了他留长。
她说她喜欢短发,怎么也不肯。
可是现在却肯为了别的男人留长。
盯了半晌,萧云钦忽地意味不明笑了下。
他慢悠悠点了根雪茄,就那么捏在手中,也不吸,男人黑眸微眯着,视线落在昏暗车厢里袅袅上升的烟雾上。
烟雾迷乱,雨打绿叶。
周围雨声滴答作响,下过雨后的泥土气息清新,各种感官明显,隔着太多的阻隔对视,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
“撑伞呀,大小姐。”
时愉熄了火,从车子对面撑着伞追过来。
时愉咋咋呼呼的声响瞬间划破夜晚安静的雨幕。
蔓延至雪茄尾部的火光灼烧长指,萧云钦一声不吭,痛意染遍神经。
云舒被时愉纳入伞里。
布加迪发动了慢慢往后退,她沉默着被时愉推着往前走。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轰隆一声,汽车尾气慢慢消散在黑色雨夜。
布加迪消失在云舒的余光里。
所以为什么不是萧云钦。
京北上流圈里都知道,萧云钦是萧家的弃子。
而骄傲的云氏千金不能,也不会嫁给一个弃子。
上了楼,再拉开窗帘去看时。
只剩漆黑雨夜,淅淅沥沥,长街寂静又空茫。
时愉和云舒同在英国求学,学校不同,毕业时间都在今年。
两人打算回国合开一间文物修复工作室。
这次赶在毕业回国前时愉来找云舒,也是因着这方面的事务。
时愉擅商务营销,云舒在英国所学专业是古画、陶瓷等文物修复,两人都没想着靠家里。
工作室开立最基本的条件已经满足,资金和客源成了眼前最大的问题。
想起去酒吧前李羽灵的邀请。
显然这才是眼前最令云舒头疼的问题。
梦里又回到了七年前的京北,那年夏天的雨也是这样连绵不绝。
半夜醒来一片空虚,身旁时愉的睡颜恬静。
置身黑暗很久才能一点点适应,那些纠缠在脑海里走马观花闪过。
时隔七年,再次遇见萧云钦。
似乎才是真正令人猝不及防的事情。
云舒和时愉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妆容精致。
一同站在金碧辉煌的会所门口,一楼大厅内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来这儿干什么?”时愉懵懵问。
“花钱啊。”
云舒拎着车钥匙在时愉眼前得意地晃了晃,她的眼下贴了亮晶晶的碎钻,耳侧挑染一簇明亮的酒红色,“回神啦,跟姐姐去看帅哥。”
“不是,”时愉想起昨晚云舒酒吧说的话。
“云舒,你还来真的啊?”
“不然呢,”云舒下巴轻扬,不以为意,“你知道为了进这会所,我花了多少钱吗?”
英国顶级的私人会所,光入场券就需要几百万,虽然云舒不差钱,但也并不想当冤大头。
“找陌生人不太好吧?”
被云舒硬拉着进了门,时愉还有些犹豫。
“对了,”看着厅内来来往往的人影,不乏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
时愉灵机一动,“云舒,昨晚酒吧不是有个现成的人吗?反正只是一个毕业聚会,你让萧云钦替你家萧大少去一下得了。”
“古代不是有那个兄弟代娶,你这...”
“...”
云舒慌忙捂住时愉的嘴巴,很是无语,“说什么呢,时愉你会不会举例子。”
让萧云钦假扮。
那是她没想过吗。
那是根本就不可能。
“反正也差不多嘛。”
云舒懒得理,直接拉着时愉进了电梯。
楼层越高,门槛越高,人自然也越少。
两人直奔十二楼。
同一时间,十二楼包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两方分立长桌两侧,谁都不想做那个最先让步的人。
“萧总,有宣家在京北为您铺路,等您回国之后只会一路顺畅,”
宣辉坐在老板椅上,神情张扬势在必得,“所以我要51%的股份,这只是对比宣家在京北的势力,很小,甚至都不值一提的一个条件。”
“我也说过,”
桌对面的男人指骨轻点桌面,开口语气不容置喙,“这次分公司中华区我要绝对控股,话语权必须在我手里。”
“萧总...”宣辉还想说些什么。
虽然萧云钦这人行事手腕狠绝,却自有猖狂的资本,能和萧云钦合作,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侍从正巧这时端着托盘进来,他们的谈话停下。
门没关严实,留出一道缝隙,萧云钦漫不经心的目光打过去。
就那么一眼,定格住。
裹在黑色吊带裙里的细腰盈盈,女孩开怀的笑,美好又灵动。
“萧总,萧总。”
见萧云钦久久不置一词,宣辉逐渐变得急切。
侍从临走前将门带上,萧云钦目光被关掉的门板阻隔。
男人黑眸如夜色沉冷,手背青筋绷起,忍耐,像是风雨欲来,没有生命的物体也像是有感知,包间内气压骤低。
“萧总,”宣辉观察着萧云钦的脸色,开始犹疑。
萧云钦近年在英国商界迅速崛起,想要与之合作的人数不胜数,俨然炙手可热的黑马明星。
担心错失一位难得的合作伙伴,宣辉咬咬牙,“如果萧总执意,我们可以继续商量...”
萧云钦视线缓缓收回。
径直打断他,“作为绝对控股的回报,RG集团1%的股份。”
“Boss.”
萧云钦身后的崔言川闻言开口制止,与RG集团1%的股份相比,GT分公司一整个中华区都不值一提。
根本不值得萧云钦作此决策。
“希望贵方遵守约定,合同稍后派给你。”
话音落下,萧云钦起身,修长如玉的指尖将衬衣扣到最顶,向外走去。
被独自落在包间的宣辉,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萧云钦潜心十年打下的千亿集团,富可敌国,光是躺着就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进账。
只要签下合同,就会有1%是他的。
包间门在眼前重新关上,对于萧云钦执意回国发展的决定。
宣辉实在不理解。
却无比知道,这次从京北飞来英国与萧云钦谈合作,或许是未来许多年里都无比正确的决定。
云舒和时愉在包间里等了好一会儿。
包间门终于被推开,一溜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帅哥跟在领队后面,几十平的包间瞬间变得局促。
“云舒,”时愉附在云舒耳边,小声,“这些人看着就没一个靠谱的。”
云舒点点头,同学虽然都没见过萧泽钐,可都知道他是名中国人。
领队带来一堆英国帅哥,养眼是养眼,可惜不中用呐。
“稍等,”云舒趴在时愉耳边,悄声,“我去问问领队有没有来留学的男大。”
说完,云舒径直走出包间。
刚打开门,迎面撞上萧云钦,云舒懵了一瞬。
男人身材笔挺,衬衣扣子一丝不苟系到了最顶,浑身散发着一股商界精英的范儿。
深色的西装外套被他拎在臂弯,黑衣黑裤的简单着装,什么也不做,单单是站在那儿,凛冽矜贵的气质,便令人觉得高不可攀。
男人冷淡的眸光在女孩身上上下打量一圈,方才低声唤道,“嫂嫂。”
察觉到他的视线,云舒下意识蜷了蜷小腿,突然觉得空气有些凉。
然而下一秒听见他对她的称呼,云舒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觉得厌恶。
小脸上的神色刹那冷下来,“我和你哥还没有结婚,你不用这么叫我。”
“这是礼数。”
不冷不淡的一声,萧云钦看她半晌,问,“在这儿干什么?”
云舒哼地一声,“似乎没有和你说的必要。”
“大哥现在不在英国,我有义务替他看着你。”
包间没关严实,里面一排男模笔直站立,风光若隐若现。
萧云钦扫了一眼,语气带着上位者的责备,“来这种地方,是觉得萧家的名声太好?”
萧云钦开口最先关心的竟然是最虚无的“名声”。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云舒奚落着开口,“你怎么不问问你那好大哥,鸽了我的毕业典礼,让我再去哪儿找一个男朋友?”
话音落下,周遭恢复短暂的安静。
两人站在走廊的对立面。
无风的长廊幽深空洞,萧云钦盯着她的眸光沉静,微敛。
关于“男朋友”的话题在两人之间太过敏感,云舒咬唇。
几乎是带着不堪地转过头。
远处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许多事都迫在眉睫。
“要不,你陪我去?”
七年足够久,云舒理所当然觉得,没有谁会一直在原地停留。
她也是没办法了,能在重要场合里震住场子的,还得是萧云钦这样看似衣冠楚楚,惯会装模作样的斯文败类才行。
男人点了根烟,咬进嘴里,连思考都没有,嗓音徐淡地拒绝,“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萧总:为了老婆,区区1%的股份,呵
后来的云舒:所以我只值1%的股份?呵,男人
萧总:……
“贫瘠荒野里最后独立的玫瑰”改编自聂鲁达《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
先婚后爱小甜文《沾瑕》文案如下,感兴趣戳专栏收藏吧~
头脑空空貌美女明星 * 斯文偏执败类大佬
叶暨白,这个身家背景神秘的男人,却一路在北城残酷资本圈里扶摇直上,翻手为云。
传闻其手段狠戾,空有一张清冷如玉的俊美面庞,为人凉薄冷情。
自出道起,舒凌因仅凭一张脸长红十年,圈内口碑极烂。
事业遇到最大危机,舒凌因走投无路,被人引荐到圈内有名大佬门下。
见到那人的第一眼,舒凌因浑身颤抖,那是年少时曾被她始乱终弃过的男人。
雨夜,舒凌因刚从一场混乱酒局脱身,身边无人照应,雨水打湿衣衫。
一辆迈巴赫在不远处停下,一名陌生男人从里撑伞走出。
耳畔雨水渐止,舒凌因抬头,透过细雨淋漓。
无数回忆涌起,天渊之别也不过如此。
叶暨白坐在车内只着简单的白衣黑裤,却仍旧矜贵得高不可攀,轻轻一个抬眼,望向她的眉眼冷淡凛冽。
“你想要的,每一样我都给得起,想好后果就上车。”
这场婚姻各取所需,舒凌因理所当然享受着叶暨白的顶级资源。
转折是在婚后某日,实在受不了某人日日夜夜无休止的磋磨。
也未曾想,自己竟然再次沦陷,而对方却好像根本不记得她。
深夜事后,舒凌因情绪彻底爆发,“你就是贪图我的身体,假如我现在不要名不要利,只想要你的心呢?”
本以为叶暨白会丢下一纸离婚协议,却没想到他冰凉的唇落在她眼睛。
低柔地吻去她眼角泪水,是那样虔诚,“对,我是贪图你的身体。”
“从很早之前,见到你的第一面。”
舒凌因潮湿的眼眸微眨,好像感到有片羽毛很轻地落在她眼睛。
飞走后,时隔多年,再次回来了。
沾瑕--
叶暨白自小省身克己,当得白璧无暇。
见到舒凌因的第一眼,白璧假以时日,被骄恣张扬的舒凌因,涂上浓墨重彩一笔,成了他一生所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