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别的,林老太先把夏达那事拎出来,对喜妹告诫道:“你夏叔夏婶的事情他们自己有分寸,你别瞎说啊,让别人听了该看你夏叔笑话了。”
喜妹本来还想多念叨自家爸妈几句的,听她这么一说,注意力迅速转到夏家夫妻的事情上去了:“本来就是,我听着都替夏叔亏得慌!”
林老太乜斜着眼,手上半点不慢,嘴上也没有得闲:“自个儿还是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豆丁呢,还替别人觉得亏得慌,我看你就是天天闲得慌。”
“也不知道夏叔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糊涂过吧。”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了,林老太连忙支使她去干活:“屋里肯定冷得很,你弄个炭盆给你爸送去,少想些有的没的。”
喜妹依言去点了炭盆,还把自己平时用的盐水瓶灌上热水塞进了林老头的被窝里。
“下回让你四哥再寻摸一个盐水瓶回来。”林老太小声嘟囔道,“这玩意儿好用,就是不好买。诶你把门关紧啊,不然冷风呼呼往里头灌,点了炭盆也没用。”
喜妹是有意不关门的。
“都掩上了哪来的呼呼往里灌啊,留点缝是为了让爸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呢!”因为摆弄炭盆的缘故,她手上的手套黑乎乎的,坐在灶口塞柴火一点都不违和,尚带着稚气的脸庞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竟格外沉静,“我以前好像听王医生还是齐阿姨谁说过一嘴,屋里点了炭盆的话,就得留个门缝或者窗户缝儿才行,不然容易出事。”
林老太半信半疑:“我咋没听说过?这么多年大家不都这样过嘛,冬天不点炭盆还不得冻死了!也没谁家还敞着门窗任冷风往里吹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喜妹坚持道,“万一是真的,爸本来就不舒服,再添了病可怎么办?现在留个门缝而已,屋里又有炭盆又有盐水瓶,不会冻着他的。”
“再说了,咱们这以前没出事,说不定是因为大家住的本来就破,不用特意留缝,到处都是缝呢!”
林老太:……
她竟然觉得喜妹后面补的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行吧,听你的,既然有这么个说法,确实就怕万一是真的,留个小缝也没什么。屋里暖和,我们去里面吃饭吧,正好省得你爸下床。”
母女俩把饭菜端进屋里,小心地扶林老头起身吃饭。
林老头之前小憩了一会,喜妹进屋送炭盆和盐水瓶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只不过闭着眼在养神,现在该吃饭了,他自然是配合得很,林老太让他吃啥他就吃啥。
根据他这么多年的经验,像这种刚得罪完老妻的时候,他还是老实点的好。
一时“忍辱负重”,换得长久安宁,这买卖不亏。
更何况,林老太的安排都是为了他好,即便饭菜比平时要稍微清淡一些,味道也是不差的,甚至更添一份鲜香。
自打上回听老两口随口说了几句关于夏达媳妇的事情之后,喜妹就对这事非常关注,见林老头恢复了精神,便忍不住开口问起了县里夏家的最新近况。
林老太拿她没辙,嘀咕了一句“小小年纪咋恁爱看热闹”便罢了,没有阻止林老头为她解惑。
咳,毕竟林老太自己也有点好奇。
她活了几十年,十里八乡也见过不少人和事,但还真没怎么见过像夏达媳妇这样的女人——男人平时待她也不赖,遇见事了竟然嫌弃男人嫌弃到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不管夏达会不会活下来,夏达媳妇的态度都势必会让人心里留下疙瘩了,只不过,如果夏达死了,那心存芥蒂的就只有夏珍珍,而像现在这样,夏达活下来了,夏家怕是有得闹了。
顶着她们母女俩好奇的目光,林老头一口接一口吃得可香:“还能怎么办?老四和老四媳妇先照看着呗!郭阳那边也会时不时过去换换班,要是实在顶不住,老四会送信回来的。”
林老太皱眉道:“进宝他外婆就干看着?”
“……要是她愿意看着就好了。”林老头顿了一下,小声嘟囔道。
就在一间屋子里,本就没离多远,林老太和喜妹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林老太拔高了音量,一脸不可思议:“夏达都没事了她还躲在家里不出来?!”
林老头哼道:“就是因为夏达没事了,她才更不敢出来。”
“就是,夏叔知道她这么狠,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她不躲起来才怪呢!”喜妹点头赞同道。
“往后这两口子日子也不知道要怎么过哦!”林老太微微摇头,惋惜道,“虽然夏达媳妇确实不像话,但是都一起过了这么多年了,外孙都能打酱油了,要是夏达心里真有了疙瘩,以后怕是……”
林老头也替兄弟愁着呢,怎么就让老夏摊上了这么个糟心媳妇呢!年轻那会天天跟婆婆不对付,老了老了也爱作妖装相,这也就罢了,遇着事了她竟然一点儿都不讲情分的,说她糟心都是客气话了。
喜妹倒是不像老两口这样发愁,听完八卦以后吃得喷香:“都这样了,日子还有什么好过的,离婚呗!四嫂都嫁到咱家这么多年了,夏叔又不用担心影响孩子,过得不舒坦就离呗!有啥好愁的!”
林老太脸色一僵:“你这孩子,咋净瞎说呢!都老夫老妻了,真离了你夏婶还能活啊!”
喜妹吃得差不多了,放下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妈,现在都新时代了,日子过不下去了的话,离婚不是很正常嘛!又不是说像旧时代那样休妻,离婚而已,有什么不能活的。”
而且,就算现在不离婚,等夏婶闹出更大风波的时候,夏叔也是要跟她离婚的,反正都要离,早离早舒坦,还省得被她牵连呢!喜妹如是想道。
根据原身的记忆,这个凉薄的夏婶可不是什么省心的主儿。
在原身那一世,没有夏达媳妇和何招娣她妈打架的事情,夏珍珍被撺掇着贪林家一百块钱的事情并没有被爆出来,直到夏达受伤生命垂危之际大家才发现夏达媳妇的不妥。
可在没有前科的情况下,无论是夏达还是其他人,都听信了她后来的辩解,以为她是被吓着了才会胡言乱语,心里虽然存了芥蒂,但日子也就这么磕磕巴巴过下去了。
直到后来她在林二妮的谋划下收了别人的重资,把夏达推出去帮人顶缸,害夏达险些吃了牢饭,夏达才下了狠心跟她离婚,摆脱了这个要钱不要男人的狠心女人。
喜妹回想起那本书里的描述,深深觉得,这种不□□,还是早点清除的好。
喜妹是知道后事,再加上对这个时代的婚姻家庭没什么概念,说起来才格外轻松,老两口就不这么认为了。
在老一辈眼里,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但凡日子还能过,都不至于走到离婚散场的地步。
故而,老两口自然是不赞同她的话的。
但是呢,林老太懒得跟她这个小孩子多说,随口驳了几句便把她轰走了。
等她走之后,林老太才嘀咕道:“到底是小孩子,看事情简单得很,只知道直来直去。”
林老头睨了嘴里叨咕叨的老妻一眼:“这些事情本来就不该跟她说。”
非但没有阻拦甚至还助攻了一波的林老太:“……”
“……还不都怪你!她一问你就什么都往外抖落!”
论倒打一耙和讲道理,男人明显是敌不过女人的,更别说女人中的战力巅峰——老太太了。
林老头吃瘪,只得自顾自躺下,把被子拉到头上裹住自己,闷声道:“我睡觉了。”
“做错了事就只知道躲,藏到被子里也是你的错,哼!”林老太一边收拾碗碟,一边撇嘴道。
躲到被子里的林老头一声不吭,明显是要将装死进行到底,不愿意跟她口舌相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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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赶集回来,林老头便去林夏生的新家将他好好训了一通,叫他好好上工供家用和孩子读书,别逼着孩子去搞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要是被人逮住他们一家都要倒霉,云云。
林夏生自觉自己这回又是被冤枉了——上次二妮跑去县里卖参,爹妈也是指着他鼻子大骂,分家前后都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回二妮跑去摸鱼卖,搞投机倒把,林老头又来训他,可问题是,这两回都是二妮自己造的,他压根不知情啊!
他的满腔怒火和憋闷自不用多说,二妮还没回来,他就对着在家的何招娣母女几个挑刺,这也不对那也不好,等二妮回来之后,满腔怒气自是朝着正主去了。
二妮自然不像以前一样任凭他打骂欺负,消停了好一阵的林老二家又闹了起来。
然而,即便她反抗了,闹得附近邻居都出来探看情况了,在林夏生和何招娣的双重镇压之下,她的反抗还是以失败告终。
最终,她这天卖鱼的钱又被搜了出来,尚带着鱼腥味和寒气的毛票全部被没收充公。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二妮晚上躺在床上,抚着饿得直叫唤的肚子,眸子里满是恨意。
恨贪婪狠心的父母,恨懦弱不作为的姐妹,恨,告状的爷奶。
捞鱼去镇上卖显然是行不通了,这条财路再度被断,二妮只能将全部空余时间投入到知青点那边,跟那几个有钱有票的知青套近乎,尤其是她知道的那个舅舅在县供销社工作的女知青。
作者有话要说:祝圣诞快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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