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皇子如今?”
“陛下与皇后都未曾迁怒他,但多年来,没人敢沾惹他。”
“照这么说来,先太后与皇后都十分疼爱太子殿下,那陛下呢?”
茹嬷嬷心知肚明,直接道:“姑娘,您想知道陛下待太子殿下和三皇子的态度吧?”
苏浅点头,她便答道:“以我浅薄的认识,只觉得陛下待四位皇子十分公正,待遇几乎相同。不过,陛下对待后宫的态度倒是再明显不过了,自登基后,他只留宿皇后寝宫。”
苏浅实在不解:“皇后娘娘后宫中一家独大,多少也该对朝堂有些影响吧?怎的,三皇子还能如此得势?”
“按理说咱们议论这事是大逆了,不过这世人皆知的事,私下里说说也无妨。大皇子没人敢沾惹,二皇子生性逍遥,太子殿下先天体弱,自是只有三皇子可选了,不过这也不是我认为,外头传来传去的,都这么说。”
“可就算是先天体弱,也顶多是有碍寿数或是···”
茹嬷嬷颇肃穆地看着苏浅,叹气道:“肾阳亏损,不利子嗣。”
苏浅震惊道:“这算是秘辛吧?”
“满朝文武皆知。当初为太子殿下诊脉的太医宣扬了出去,后又自尽了。”
“不用说,定是受人指使。”
“虽多有揣测,但无确凿证据,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苏浅听着这些太子往事,渐渐陷入沉思,茹嬷嬷见状问道:“姑娘,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若是太子殿下身体康健,那三皇子还能如当下这般得势吗?那个位子恐怕也不那么···”
茹嬷嬷摇头道:“这就不知了,朝堂大事,陛下怎会随意让旁人看清呢!不过当初太子殿下身体的事传出后,陛下却力排众议立下了太子之位,我记得先太后当时猜测,陛下心疼太子所遇,不舍他遭人非议,便给了尊贵之位,使旁人敬他怕他。”
苏浅轻抚右手掌心,心道:旁人说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也许不然,但她的命运恐怕真能握在自己手中。三皇子啊,三皇子,赏花宴因你所受的耻辱,有朝一日,她苏浅定要报回来!
“姑娘,靖昌侯府来人了!如今马车停在庄子外,叫您出去迎她。”
苏浅放下汤勺,一脸抑塞,茹嬷嬷道:“这是下马威啊!也不知来做什么?”
苏浅十分不耐:“靖昌侯府除了会给我添堵,还能作甚!走吧,去瞧瞧这是何方神圣?”
苏浅一行人到了门口,马车那人听到动静,便出声道:“可是苏大姑娘到了?”
“正是,不知您是?”
那人伸出一只白胖的手,道:“过来扶着。”
苏浅咬了咬了舌尖,强忍怒意:“不知您是?”
不过多问了一句,里头那人便不愿意了,嘲讽道:“真是没规矩,不愧是乡野出身的,若不是靖昌侯府亲自来请,你这样的,根本不配得到我的教导。”
云朵听罢立时拔剑,上去就要砍她。苏浅制止住,反倒收敛了全身气势,上前道:“原是府上请来的先生,只因小女之前不知,多有得罪,还望先生见谅。”
说着,苏浅躬身将那人请下了马车。那人下车后,登时嫌弃地甩开了苏浅的手,云朵见状便又要拔剑,茹嬷嬷一把按住,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先生一路辛苦,不若先安排了···”
那人一声嗤笑,不屑道:“路上何谈辛苦?往后住在这农庄里才不知怎样辛苦呢!也亏你这千金小姐住得下,哦,我忘了,姑娘怕是只住得惯这种地方。”
苏浅强撑笑意,未作回应,似是自惭形秽。
“去收拾吧,今日我便先歇着,明日起可就不知要耗费多少心力了,毕竟姑娘你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呢!”
苏浅随即吩咐道:“知秀,去收拾厢房出来。”
待她离开后,苏浅带着茹嬷嬷云朵回了房。
茹嬷嬷先行给苏浅倒了杯茶,“姑娘千万别把气憋在心里,对身子不好。”
“我没气,我只是在想怎么对付她。”
云朵倒是气得要命:“我看她才是没规矩,上赶着来给人当先生,连自报家门都不会。”
茹嬷嬷给云朵解答道:“她这面若圆盘的样子,估计是那庄先生,教过几家千金,从前倒是没什么恶名。”
云朵哼了一声,苏浅则不解道:“她竟不认得茹嬷嬷你?”
茹嬷嬷笑了声:“姑娘,老婆子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啊,人家女先生还须得认识我不成?”
“换句话说,她又是哪个牌面上的人,还能有幸见过您呢?”
“若这样说,也没错,毕竟她进不了宫不是!”
话音刚落,知秀便走了进来,撅着个小嘴,抱怨道:“姑娘,那真是先生吗?说话那般难听,事儿还多。”
云朵本就是不能忍的,便道:“姑娘,咱们真留她在庄子上祸害?”
“自然不。”
“那我这就把她扔出去。”
茹嬷嬷赶忙道:“不妥,她顶着先生的名头被靖昌侯府请了来,对咱们姑娘有天然的压制,若你把她扔出去,她外头说些什么,这名声不就毁了?”
苏浅无所谓道:“这倒不是最紧要的,扔了一个再来一个,没完没了的,烦得很,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至少在我及笄前,靖昌侯府的所有人别想知道我半点消息,更别想搅了我的舒坦日子。”
“姑娘,可是有打算了?”
“先应付个两日,稳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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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苏浅早早被叫了起来,随那庄先生上课。
她将一本棋谱扔到苏浅面前,背靠着太师椅,说道:“凭你这头脑想必也学不了围棋之道,就背棋谱吧?背过了用几个谱招,日后也算是能与人对弈了。”
苏浅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柔声道:“先生,我不识字。”
那庄先生仿佛当真是才知此事,万分无语地问道:“大字不识一个?”
苏浅点头,庄先生见状,夸张地叹气扶额,过了一会儿,她极为不满地道:“我累了,今日就到这儿吧!”说罢,转身便离开了。
知秀在旁侍奉茶点,便是一向沉稳,此刻也气得不行了,“什么东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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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时辰还早着,苏浅房外传来动静,原是云朵来了。
“发生了何事?”
“还说呢?姑娘!那人算什么先生?趁着夜色,她竟偷偷去咱们花房,鬼鬼祟祟的,我寻思她反正不会做什么好事,便一掌给她砍晕了,扔回房去了。”
花房,难道是年前那两盆花引起了些有心之人的注意?
正忖度着,知秀和茹嬷嬷也来了,两人本就睡得不深,见姑娘这儿掌了灯,便都来瞧瞧。听到云朵说的,都不禁好笑道:“这是来当先生的,还是来当小偷的?”
苏浅冷笑道:“既然她递上刀来了,不用白不用!”
“姑娘的意思是?”
“她不是鬼鬼祟祟吗?那就索性把偷盗的事儿坐实了,握住这个把柄,她庄先生也只能任我宰割。”
“设局倒是不难,咱们自己的庄子,都是自己人,还能让她逃了去。”
“咱们这样···”
苏浅与三人详尽了谋算,茹嬷嬷听完道:“此计可行,但,请荣夫人不合适。”
“为何?她可是右相夫人,说的话足够有分量。”
“姑娘,您忘了,荣夫人不常交际,与京城官宦家眷并不熟悉,是说不上什么话的,那庄先生恐怕也知晓内情,再加上靖昌侯府定然站在她这边,如此一来,她多少会有恃无恐。”
苏浅发愁:“可我也不认识更合适的人了。”
“姑娘想窄了不是?您的清依妹妹不正合适吗?谢姑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且她还是沈先生的学生。
您可知,这位沈先生可是个厉害人物,虽是女子,但地位尊崇,就是那些文人墨士见了,也要尊称一声先生的。谢姑娘若出面说那庄先生偷盗,旁人定是信的,靖昌侯府也说不得什么!”
“这么说来倒是当真要托付清依了,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上门请她,之前都是···”
茹嬷嬷笑了,“我走一趟便是了,规矩我还是懂的,人也还认得几个。”
“如此,明日便辛苦嬷嬷您跑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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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茹嬷嬷早已出了门,而那庄先生却浑然不觉。
她依旧扔了一本棋谱由着苏浅自己琢磨,一边摸着自己的后颈,一边阴恻恻地盯着苏浅。昨夜,定是有人打晕了她,若不是因着不好解释为何出现在花房附近,她非要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不可。
那棋谱被苏浅翻了两个时辰,方等来了知秀。
“姑娘,谢姑娘来庄子上拜访。”
苏浅未说话,那庄先生便先问道:“什么谢姑娘?”
苏浅殷勤应道:“先生不知道吗?隔壁庄子是谢相家的,她的嫡孙女谢清依谢姑娘常常来庄子,知我在此独居后,出于礼节,每每都会来拜访我。”
庄先生未曾想还能有这般好事,与谢相家的千金搭上话,她看向苏浅,心生一计:“那还不去打理仪容,好生接待。你这般样子实在是怠慢贵客!”
“是,学生知道了,这便去重新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