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翡翠手镯,再过个两年你戴着正相宜。”
苏浅也不知怎么回事,本是膳后闲话,可说着说着就被芸姨抓着挑上首饰了。
“这些啊,都是多年攒下的好东西,我呀,把这些首饰给你和阿年分一分,豆蔻年华合该打扮起来。”
说完,荣夫人又看像乖巧的小福,道:“咱们小福还小呢,你的珠钗呀可以慢慢攒。”
小福坐在榻上,靠着荣夫人的后背,小大人似的说道:“我将来是要当女侠的,不能被这些绊住了手脚。”
荣夫人拍拍小福的脸颊:“咱们小福就是当女侠,也要是好看的女侠呀!”
哄了小福,她便又道:“来,阿浅,挑挑哪个喜欢?”
苏浅知道芸姨的好意,但哪里好意思挑这么贵重的首饰,便揶揄阿年道:“让阿年挑吧,若不然她该嫌是剩的了。”
阿年当即一个白眼,“还说呢!我那好堂姐的簪子原是偷偷打的相像的,那母女俩为了挑拨离间,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好了,不提那些恶人了,好好的兴致都被扰了。我看啊,也不要你们自己挑了,我径直选了给你们,也省得谦让了。”
说着,荣夫人便用心分起来,“这攒丝红宝石的,瞧着锋利些,适合阿年;这猫眼石该是阿浅的,正趁你灵动风流的姿态···”
不知不觉,苏浅身旁桌上的首饰堆成了一座小山,苏浅不自在地打断兴致勃勃地荣夫人“芸姨,这些太···”
“打住,拒绝我的话趁早别说,你知道我如今还喝着药调理身体呢吧?若是我生气了身子不好了,就怪你!”说着,荣夫人边抚上胸口,边嗔了苏浅一眼。
阿年见苏浅吃瘪,瞬间开怀:“哟,我们这能言善辩,伶牙俐齿的苏大姑娘也有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啊!”
抱着一妆匣首饰,苏浅就被请出了庄子。别说拒绝的话了,连人都不叫你待了。
回了庄子,茹嬷嬷又细细将各个首饰分门别类,“这荣夫人当真给了不少好东西呢!便是我这自认见多识广的嬷嬷,也不得不说一句十分珍贵了。”
“嬷嬷有喜欢的便挑走,就当您教我女红、制香的酬劳,也是借花献佛了。”
“姑娘快别调侃我老婆子了,自从家财散尽,我对这从前稀罕得不得了的东西就淡了,存了半辈子又如何,倒给他人做了嫁衣,我呀,如今就过好当下恬淡的日子便是了。”
苏浅正待说什么,巴婶子进来道:“姑娘,您找奴婢?”
“对啊,有件事儿,你和巴叔外出置办年货的时候,给我来几大坛上好的老白干,再去药堂买些枸杞。
还有,置办年货的时候不要小气,一年到头就这么一次,让大家都吃好了。银子花光了再来拿。”
“哎,姑娘放心,奴婢都晓得。”
巴婶子走后,苏浅又跟茹嬷嬷解释道:“少时在陶家村,救过一位老先生,给我留了几支珍贵人参,我想着新元将至,亲手泡几坛子人参枸杞酒当作年礼。
给阿年一坛子,隔壁清依妹妹一坛子,还有,还有少卿大人,多谢他们三人这一年的照顾。”
茹嬷嬷听罢,心中微动,看来小景大人也不是一头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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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三十,苏浅起了个大早,瞧着满院子的红灯笼、对联、窗花,感概万千,说来,这还是她在西吴朝过的第一个新年。
苏浅瞧着来往忙活着的庄户们,不觉奇怪:“知秀,要过年了,怎么大家瞧着面无喜色的。”
知秀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个什么,还是茹嬷嬷走过来跟苏浅道:“侯府那边没有关照,大家伙担心姑娘心里头不舒服。”
苏浅不以为然:“关照不关照的,这一年也都好好儿的过来了,那算什么紧要的。都别拉着脸了,一个个的手里的活儿先放下,进来领红封!”
偌大的花厅,苏浅坐在主位,知秀和茹嬷嬷在旁坐着摆弄着红封,云朵仍旧拿着剑站在一旁。
苏浅笑着随口叫了李达出来:“这一年驾车这活儿,长进了不少。二两银子的红封拿着,来年也继续好好干呀!”
众庄户们一听二两银子的红封,都激动起来,往日,他们庄户哪有这好事儿,就连红串儿铜钱都是没影儿的,何况是银子,可如今不一样了,你瞧,李达都用牙咬上了。
“巴婶子巴叔?多亏了巴婶子在灶上忙活,我才吃得顺口些,今日的年夜饭还要你掌勺,辛苦了,多绞半两,奖赏的。”
“奴婢一点都不辛苦,能让姑娘和大伙吃得好比什么都要紧。”
“接下来,何木头,你们家来领。”
何叔何婶子带着何木头上前,苏浅道:“何木头今年可是遭了大难了,不过好在有了后福,种出两盆名花,给你家姑娘我大赚了一笔,二两之上再加一两,存起来吧,也好该娶娘子喽。”
说罢,众人哄堂大笑,何木头那脸是黑里透着红的,格外喜人。
“不过,有句话,姑娘我也得跟你说清楚,物件儿是死的,人是活的。下次,拿身子护着果苗的事儿,可就别干了。”
何木头鼻头一酸,哽咽道:“是,姑娘。”
苏浅欣慰,又对众人道:“其他人也都一样,对我而言,你们活着比什么都紧要。我呢,不稀罕拿命换来的东西。”
苏浅不管众人如何作想,只继续叫道:“蔡叔···”
一连发了好一会儿,自觉将庄户们都叫到了,可看知秀那还有二两银子的红封,苏浅便又细致地找还有谁没叫到,一看,后头躲着那孙婶子呢。
“老孙家的,躲在那角落作甚?还不过来!怎么着?要姑娘我亲自去请啊!”
“不是,不是。”
说罢,孙婶子三口慌忙走了出来,站在了苏浅面前。还有他们的红封这事儿是他们万万没想过的,虽说,姑娘刚来时,庄户们的态度大都没多尊敬,但实打实得罪过姑娘的也就她孙婶子了。
苏浅见这三人如履薄冰的样子,叹了口气道:“腊月三十儿的,姑娘我心情好,有些道理咱们也可以说道说道。
甭管那主人家是前程远大也好,是前路未卜也罢,都不待见拜高踩低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孙婶子头低低的,道:“这样的奴婢不是好的。”
“但凡有点脑子,便知道,人没有只走上坡路的,总有下坡路,也许昨日还权倾朝野,明日便抄家灭族了,命运他,变化无常。因此,人都希望身边人是会雪中送炭的,而不是落井下石,拜高踩低的,你说呢?”
“是,姑娘,奴婢错了。”
“好了,除旧迎新的日子,红封给你绞去半两,剩下的你仍拿着,过个好年。若下次再犯,可就没有这个待遇喽!”
孙婶子哭得稀里哗啦:“谢姑娘,谢姑娘。”
见庄户们都握着红封了,苏浅又道:“你们今日拿的呀是过去日子辛苦的奖赏,这桌上的红串儿铜钱是明日你们给我拜年才能拿到的。你们谁说的吉祥话好听,就能拿的多些。”
“那这就得看我的了,我肚子里一堆呢!一定能拔得头筹。”
“你那都是粗话,咱们姑娘不喜欢,我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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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去荣府,怎么说的?”荣夫人一边为荣相宽衣,一边问道。
“把年礼放下就回了,哪有那闲情听他们说什么!”荣相显然已对那兄长与亲母没什么在意的了。
“不曾叫我们回府吃年夜饭?”
“他们倒是想说,可我先问凶手找到了没?交不出凶手,他们也知说了没用。”说着,荣相便想倒一盅酒解解馋。
荣夫人一把截住,道:“阿浅说了,这个呀两日一盅为最宜,喝多了补过了对身体也是不好。”
荣相讪讪放下,砸了下嘴道:“这丫头泡的人参酒真是个好东西,我这年关忙得头昏脑涨,就喝了这么两盅,只觉得这精气神全都补回来了。”
“人家阿浅拿救命之恩存下来的,咱们家阿年也是不见外,加上这人参酒都捞了三支了,你呀,可吝惜着点吧!”
“好好好,都听夫人的,夫人什么时候喝为夫就什么时候喝,如何?”
“这还差不多。”
“咱们阿年遇上那丫头才真是运道啊!不过,没看见那丫头啊。不来吗?”
“阿浅说要跟庄子上的庄户热闹热闹,等明儿再来拜年。说起这个,我就气得慌,你说阿浅,纯善、灵秀、标致、聪慧,这么好的姑娘,那靖昌侯府竟真舍得将人扔在庄子上不管不顾,连三十儿都···”
荣相嗤笑了声:“靖昌侯府眼瞎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们在作死的道路上也越走越远了。那丫头如今也算是被迫跟他们划清界限了,好事。”
“此话怎讲?”
荣相意味深长地说道:“从龙之功不是那么好挣的。”
荣夫人拍了他一巴掌:“行了,莫想那些惹人烦的。咱们去花厅跟孩子们说话去。”
“别呀,还早,先让为夫抱一会儿。”说着就将荣夫人揽入怀中。
“没个正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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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吃好了,不在这儿留了,省得你们都放不开耍,也别喝昏了,明儿啊我还等着拜年呢!”
“放心吧,姑娘。咱们忘不了,还有赏钱呢!”
“就知道赏钱,那给姑娘拜年才是正事呢!”
“该打!该打!”
苏浅笑吟吟地走出了花厅,回头望去,众人喝酒、吃肉、划拳,好不快活。
在这一片嬉笑声中,苏浅眼眶微红,默念了一句:爸爸、妈妈、哥哥、小姑娘,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