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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耳房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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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年戳破了一层窗户纸,缓缓道:“那日,荣府府医要外出添置人参,我将你给的人参递给了他,随着他包好了阿···”

她似是想说阿娘却又顿住了,改口道:“包好了母亲的药。我手贱,自己跑去小厨房熬药。”

苏浅看了眼耳房的方向,随即道:“你也是疼荣夫人才会亲自去熬药的,怎会是手贱呢!当年小福的风寒不也是你亲自熬药吗!”

阿年自嘲笑了一下,只继续道:“母亲长年累月地缠绵病榻,一年四时的药方子是不同的,药罐子自然也是不同的。

我一无所知,却擅自熬药,用混了罐子,药性冲突,母亲用过药没多时便吐了血。”

阿年咬着唇,看得出十分愧疚。苏浅却觉出不对劲儿:“你熬的药里该是我给你的人参吧?”

阿年点点头,苏浅心道:那就绝对不是阿年熬药的问题,人参是灵石种出来的,连重伤的肺腑都能救过来,何况区区药性冲突。

阿年长叹了一口气,靠着墙壁滑了下来,坐在了地上,“母亲吐血后,乱成一团,我在旁边不知所措地站着,若不是有堂姐在···”

“堂姐?就是那个大伯母的女儿?”苏浅揣度道。

“她不一样,她很好的。她有父亲的睿智沉稳,有母亲的温柔和善。她长年侍奉母亲汤药,尽心竭力;又承欢膝下弥补着我的缺失;她还是个很好的姐姐,能管住荣律那匹脱缰的野马。

那日,母亲吐血,她在旁照顾着,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你在想什么?”

“像堂姐这样的女子才该是他们的女儿,才配做他们的女儿。而不是我,混迹在乞丐堆儿里,像个呆子一样的。”说罢,阿年落下泪来。

“可”苏浅轻擦她的泪,坚定地说道:“阿年,你才是荣相和荣夫人的女儿,没有人能替代。”

“可以替代的,你没见过他们之间默契的相处,他们之间和睦自然的氛围,每每,用膳的时候,他们可以跟堂姐融洽轻松地聊着,可到我,便总要问一句饭菜合不合口味?

我知道他们是怕我不习惯,可每当他们问出那句话,我便会意识到,我们之间隔着那么多年,即便我再怎么想找回亲情,那些失去的永远也回不来,即便我再怎么嫉妒,从前在他们身边的也不会是我。”

“也许他们只是还不懂该怎么关心你,他们也像你一样想要找回亲情却不得其法。”

“他们更想的是弥补遗憾和愧疚,可愧疚终有耗尽的一日,到那时,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女儿该如何自处呢?”

“所以,因为害怕终有一日他们会厌烦你,你便要先离开他们?”

阿年点头,仿佛认定了般:“只要先放手的人是我,那么被抛弃的人就不是我。”

苏浅哭着听到这话,瞬间被气笑了,忍不住给了阿年一记爆栗:“还真是你一如既往的作风!”

阿年倾诉了一番,趴着将地上那碎成两半的簪子捡了起来。

苏浅见状问道:“那这支簪子呢?是挑剩的吗?”

“不是,虽堂姐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但好像是当年同一块玉料打了两支簪子,一支给了堂姐,一支留给了我。”

苏浅再次看向耳房,道:“她也有一支一模一样的呀,那你没说错啊,她先挑走了,这支不就是剩下的嘛!”

“你又阴阳怪气什么呢!又不是她戴过给我了,哪算剩的。不过,你说这还能修补好吗?”

“不知道,等着找首饰铺子问问。”

“算了,我以后也不戴了。”

苏浅见说得差不多了,便道:“那咱们回屋看小福吧,也在这儿待了许久了。”

将阿年和小福安置好,让知秀看着两人,苏浅又找了个由头悄悄来了厢房,而那本该走了的荣府人和少卿大人赫然等在厢房。

原来,之前苏浅请众人离开时偷偷打了手势让他们进了耳房,由此使得他们听清了阿年的倾诉。

苏浅深知任何感情都是容不得消磨的,若是今日将阿年与荣府人的隔阂放任不管,那么日后,他们之间也许会有一个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苏浅刚迈进厢房,荣夫人便扑了上来,紧紧抓住她:“苏姑娘,几年前,我娘家兄长送了块上好的料子,大嫂见了十分喜欢,我便分了半块给她。留着的料子我叫工匠打成了那支玉簪,存了起来,那是独一无二的呀,我从没有给别人做过一样的。”

“还有我,苏姑娘,我就是脱缰的野马,连爹的话都不听,怎么会听堂姐的!干嘛冤枉我!”

荣相跟在母子后头,一听这话,抬手就给了荣小公子一个爆栗子。

听罢,苏浅觉得她愈发接近真相了,劝慰荣夫人道:“夫人,您日后跟阿年解释便是,也该骂骂她,让她不弄清楚就把您的心意给糟蹋了。”

“她哪里还会见我?我这个当母亲的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黯然神伤我不知,她为我熬药我不知,我什么都不知。”

荣相搂住荣夫人道:“我们都做的不好,不是你一人的错。”

苏浅也安慰道:“人不是生来就懂得如何与亲人相处的,种种误解,时候久了,自然会迎刃而解。真正的问题是,她那所谓的堂姐为何会有一模一样的簪子?而荣夫人那日吐血究竟是因为什么?”

荣相紧皱眉头:“苏姑娘的意思是?”

“实话说吧,我不信什么药性冲突。”

“我明白了。苏姑娘之前说荣府不干净,我还当是夸张了,如今看来,恐怕比我想的更加不堪。”

荣相暗暗下定了决心,便又道:“这段日子,就先托付苏姑娘照顾我家阿悦,我一定给她一个交代。”

“自然。”

悄悄将荣府一行人送至庄外,荣相见景川一起送客的样子,十分不解:“你不走?”

景川一时不知该怎么编留下的理由,墨书见状连忙道:“我家公子在隔壁谢家庄子还有事要忙。”

荣相心中狐疑,但女儿的事压在心头,他便没多想,与夫人步行离开了。

人走了,少卿大人仍与她并肩站着,苏浅也终于意识到,少卿大人一早上便在,今日自己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了。

眼见着荣相一行人没了踪影,苏浅状似闲聊道:“哎,我那般咄咄逼人地挑衅荣相,也不知他记不记仇?说起来,我也只是试探一下他们能为阿年忍耐到什么地步罢了。”

少卿大人,可不要以为她本性如此啊!

“荣相自然明白,不会记恨于你。说不定荣相还会佩服苏姑娘。”

“佩服我什么?”

“佩服苏姑娘有勇有谋,若是没有耳房听心这一招,他们之间的误解与隔阂恐怕许久都难以消弭。”

墨书心道:哪里是荣相佩服,分明是公子你佩服,还扯人家荣相。

苏浅抿着禁不住上翘的嘴角,这少卿大人又来夸人了,花言巧语,哼。

苏浅往回走着问道:“大人何时回啊?”

“明日一早直接回大理寺便是,来得及。”

苏浅点点头,心里有了个主意。

夜里,见众人都睡下了。苏浅偷偷起身,独自来到灶房,关门,将晌午时她自己用灵泉水清洗晾干的粳米拿了出来,自己鼓捣起来。

今日,她收了少卿大人那么贵重的腰牌,自觉要礼尚往来才好,便想亲自给大人炒姜米茶以示感谢。

可谁知第一步她就被绊住了,明明瞧着挺容易的,可她就是生不起火来,要命了,这可怎么办啊!

“咳咳”

“咳咳”

“谁在灶房里?出来。”

哎呀,怎么就忘了这个敏锐的云朵了!怕被误伤,苏浅连忙道:“别拔剑,是我!”

“姑娘?大半夜的,您怎么在这儿?”

苏浅哼哼唧唧地说道:“我,我,我睡不着,就想起来忙活忙活。”

瞧着苏浅脸上的烟灰,云朵不禁问道:“忙活烧火?”

被揶揄了,苏浅便也不装了,“帮我烧火,我要炒姜米茶。”

云朵认命地生火,苏浅终于能开始炒茶,她虽平日里一向是嘴皮子动弹,但是炒姜米茶实在是容易,所以虽不熟练,但还是炒好了满满的一罐子。

抱着姜米茶回了房,苏浅自觉完成了大事便准备睡了。枕头底下是少卿大人给的那块腰牌,一不小心又摸到了它,忽而想到:不知明日少卿大人何时离开?若是很早的话,岂不是这姜米茶来不及送了。

要不然让云朵盯着点,早早叫醒她?不行不行,云朵会多想的;再不然交给知秀,让她送?不行不行,还是亲自送更诚心。

想到这儿,苏浅猛地起身,拍了拍脑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而对苏浅的纠结一无所知的景川正站在与苏姑娘的庄子仅有一墙之隔的地方,望着苏姑娘庄子里的那棵大桃树,心中想起上次爬墙头的情景,那时他不曾想过能见到她,只是觉得看到她院中的树,就好像看到了她一样。

忽而,墙上坠下来一个罐子,缓缓地,而同时,苏姑娘的声音传来:“这样放进去也不知能不能瞧见,若不然还是明早再送吧。”

景川惊喜若狂地一跃而上,与踩着凳子拽着麻绳的苏浅四目相对,苏浅懵了,一个不稳便要摔下去,景川一把拽住:“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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