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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茹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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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川不知苏浅所遇所思,在她出来后仍旧傻呵呵地坠在不远不近的身后。

在苏浅将要走出松柏林时,忽听一声‘救命’,苏浅与云朵对视一眼,显然她也听到了,两人俱往林中瞧去,一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的妇人趴在雪地上,伸出枯瘦的手,艰难地爬向苏浅的方向。

苏浅虽心有戒备,可面对那样一个可怜的老妇人的求救,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叫了云朵上前去瞧,云朵上前后探了探鼻息,抬头道:“还有气,不过晕过去了。”

景川在后也看出了情况,便快步走进,上前查看,虽然那妇人脏了脸庞,但景川还是认了出来:“怎么竟是茹嬷嬷!”

苏浅惊讶:“大人识得。”

景川解释道:“是先太后的贴身嬷嬷,三年前,先太后去了,她在宫中过了一年又被家中晚辈接出去荣养了。也不知这茹嬷嬷遇到了何事,竟至如此地步。”

“这样的话,我叫云朵背上她先回庄子,待她清醒了,大人再问缘由如何?”

景川心道:苏姑娘这是知他不便亲自照顾,故特为他分担吧,便感激道:“如此,又要麻烦苏姑娘了。”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庄子,那位茹嬷嬷被背进了厢房,而少卿大人便在堂屋等待。

待苏浅进到厢房时,知秀已然替茹嬷嬷简略擦洗了一遍,悄悄对苏浅说道:“姑娘,奴婢检查过了,确实是妇人。”

苏浅虽觉这般有些失礼,但也明白知秀这是吃了上次采花贼的教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便只点了点她的脑袋。

知秀紧跟着又说道:“姑娘,这位嬷嬷身上好大的腥臊味儿,而且身上还沾着那个!”

苏浅皱了皱眉问道:“什么?”

“如厕出的那东西。”

苏浅觉得怪异得很,便瞧了瞧茹嬷嬷,她瞧着该是知天命的年纪,鬓角灰白,额前三道深深的沟壑,似是有万分隐忧,再加上知秀说的她身上沾着污秽物,着实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出宫荣养的嬷嬷。

想不出缘由,苏浅便端过蜜水,不动声色地滴了一滴灵泉进去,早些醒来便能问清发生何事了吧。

片刻,那茹嬷嬷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苏浅瞧见便道:“嬷嬷醒了?”

她还有些虚弱,一开口便说道:“是姑娘救了我。”

“当时少卿大人也在,恰好认出了你,便托付我将你带回了庄子。”

“原是那位小大人啊!他还在吗?可否请姑娘将他请来,我有急事想他帮忙。”

“他正在堂屋等着,我这便叫人请他来。”

知秀听罢也不必吩咐,便要前去。只苏浅又连忙道:“顺便搬个插屏来!”

虽说,茹嬷嬷岁数已很大了,不必特意避嫌,可此刻她窘迫狼狈,苏浅觉得还是要给老人家留一点面子。

“是,姑娘。”

茹嬷嬷听罢望向苏浅,问道:“还未问恩人姑娘贵姓呢?”

“姓苏,单名一个浅字。”

茹嬷嬷暗自思量了几圈也没记起这是哪家的闺秀,只介绍自个儿道:“苏姑娘,不知小景大人有没有告知我的来历?”

“说了您是先太后的贴身嬷嬷。”

茹嬷嬷本要答话,却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苏浅连忙端起蜜水递给她,她一口气喝光了才算压了下去。

而这时少卿大人也来到了,他站在插屏后,问道:“嬷嬷,可还好?”

“我好多了,小景大人,好久不见了。”

“嬷嬷已出宫两年了吧?”

“是啊!当初,我架不住我那侄子侄媳的花言巧语,被他们接出宫去荣养。可谁知,他们根本不是想奉养孝顺我,而是看中了我在宫中积攒了一辈子的资财。我进了狼窝,才弄到如今这窘境。”

茹嬷嬷转头看向苏浅,摇头无奈道:“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一个在宫中活了三十年的人,竟会被两个无知晚辈钳制住了?”

苏浅讪讪地笑了,她的表情这么明显吗?

“你不知他们的手段。在京城住的那一年,那二人装得很好,把我骗过了,真当他们是孝顺的晚辈。后来,他们劝我回故土瞧瞧,我未多想便答应了,到了后,他们才露出真面目。

那二人早就做好了一个铁笼子,趁我睡熟之际,将我绑住锁进了笼子里。每每以口粮要挟,让我交出资财。”

苏浅不解道:“他们这是什么招数?寻常坏人不都是该先查清银子在哪儿,然后再杀人越货吗?”

“因着我四处囤财的习惯,让他们无法那般做。我不喜银票,只喜真金白银和珠宝首饰,当初在宫中存下的那些好东西,都被我分散着存在了钱庄、银楼和金铺里,他们无法一下子便全部拿到,便只能一次次威胁。”

“原是这样。幸好有这个习惯啊!”

“可就算如此,我也被他们左右住了,没有挣扎的机会,就此过上了拿金银换野菜饼的日子。”

苏浅不由感叹道:“这算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吗?”

茹嬷嬷自嘲地笑了声:“可不就是嘛!后来,我手上的钱财越来越少,我便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不然待钱财耗尽便是我的死期。

我赌了一把,跟他们说我在京城一老友那儿还存了一箱子金银珠宝,他们被猖狂的贪婪蒙住了双眼,信了我,冒着危险带着我上了京,进了东坊,我趁他们不备拿出了发中藏着的细簪别开了锁,这才逃了出来。”

“嬷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茹嬷嬷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要后福,我只要那两个畜生付出代价。只要一想到我过去一年在笼子里过得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便恨不得生啖其肉。”

景川见茹嬷嬷情绪激动起来,便安慰道:“嬷嬷放心,他们二人圈禁长辈,谋夺家财,我这便回去写个状子递给京兆尹,定当尽快抓到他们。至于您的处境,我也会告知皇后娘娘。”

茹嬷嬷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便多谢小景大人了。”

苏浅随即说道:“如此,嬷嬷就先在我这庄子上休养,待事情处置妥当了再作打算。”

茹嬷嬷自知身体虚弱便道:“我如今,也只得暂时麻烦苏姑娘了。”

茹嬷嬷想着,她虽已无了家财,但还握着些女子求之不得的养身方子,待她身体好些了便写给苏姑娘以作报答。

只茹嬷嬷恐怕是永远也想不到那些令女子趋之若鹜的方子,于手握灵泉的苏浅而言并没什么价值。

不过两日的功夫,茹嬷嬷的身体渐渐好转,与苏浅闲聊了几次,待她便多了几分真心,原因无他,了解了苏浅的身世;

而苏浅更是被茹嬷嬷的诸多本领所折服,茹嬷嬷愿意点拨,她便也跟着学些皮毛。

这日,苏浅闲来无事正跟茹嬷嬷学女红,外面却突然传来凄厉的叫声。苏浅放下手中的活计,连忙走了出去,见到院中情景,瞬时被吓得头皮发麻。

地上躺着一血肉模糊的人,浑身鞭痕,没有一块儿好地,苏浅走进了瞧,却仍瞧不出任何起伏,活像已然断气的样子。

苏浅看向泣不成声的何婶子,和呆若木鸡的何叔,便知道那地上的恐怕是他们的儿子何木头。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何婶子的哭声传来,将苏浅惊醒,随即怒吼道:“都干看着做什么?!李达,你立即套上马车把最近的大夫给我找来。”

李达听罢连忙点头道:“是,是,姑娘,小的这就去。”

接着苏浅又吩咐道:“围着的那几个卸一个门板下来,把人轻轻地挪上去,然后抬去房里。”

听到苏浅的吩咐,不知所措的众人仿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忙碌起来,为着那正在缓缓逝去的人命做最后一丝挣扎。

人放下后,苏浅坐在了床边,镇静道:“知秀,你去端一碗能喝的温水来。巴婶子,拿个干净的帕子来。”

“是,姑娘。”

东西很快被拿来,苏浅拿起帕子沾了水便往何木头的唇上点,借着帕子的遮挡将掌心的灵泉一滴一滴渗进去。

若苏浅所料不错,他如今这般模样,五脏六腑估计都被打废了。

虽说,鬼差大人将她手中的灵泉说得跟仙丹妙药似的,可自苏浅拥有它后,还未救治过这般严重的情形,说实话,此刻的苏浅内心深处是没抱什么希望的。

而其他人又何尝不是呢?何叔何婶子已然···

“大夫来了。”外头李达的声音响起,苏浅便连忙起身让出了位置。

老大夫走了进来,揉着被马车颠得酸痛的腰,坐下后,掀开何木头的衣裳,看到那大片大片的青紫,再看那流出的血,不禁恼怒道:“都这样了还请···”

话未说出口,他便瞧见了满屋人的悲伤,叹了口气,终没把那难听的话说出口,虽未说出口,但他还是肯定这人是活不了了。

随手搭上了脉,不觉眉头越皱越紧,嘴巴越张越大,神情也愈发严肃起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怪了,怪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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