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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赴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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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并不知道知府夫妇对她的怜爱。她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在想于大人会不会去查?若是查清了,京城那边又会作何反应?而她又一定要去京城吗?

她并不贪恋京城的富贵荣华,也想过不揭破身世远离把曾经的小姑娘生吞活剥了的靖昌侯府,逃脱了周婆子,就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然则,她若不揭穿自己的身世,那么周婆子一辈子都不必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不能让她受到惩罚,不能为小姑娘所受的苦难讨回公道,苏浅是万分不甘心的。

而在小姑娘曾经的人生里,即便她提前不知真相,没有告发周婆子,也被靖昌侯府找到了,那便是命运如此,还不如她主动些。

想通了,苏浅便不纠结了,反正爱她的家人都不在身边了,而古代,女子在哪里都不好过,所谓自由自在更是痴心妄想,不如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路一步一步走下去,日子一天一天熬下去。

苏浅在知府府衙后宅悠闲了几日,被于夫人悉心照料着,又抽了一日出去卖了支人参,买了些名贵药材种子,充分利用起她的灵泉空间。

一时间竟也没有着急地去打探案子的进展。

这日,后院门房处来报,有位叫阿年的来找她。苏浅听到来人是谁,便火急火燎地前往。待她赶到时,倒被门口的阿年吓了一跳。原来阿年怕来府衙找她会有妨碍,便换上了女装。

苏浅瞠目结舌地看着别别扭扭的阿年,一时间还真反应不过来。

阿年被盯得有些恼羞成怒,撇了撇嘴说道:“看呆了?”

“哦,我们去···”苏浅正考虑着跟阿年去哪里说会儿子悄悄话,就见身后的婢女丹澄跟上来:“既然是姑娘相熟的,大可请进您院中一坐。”

“会不会打搅?”能进府中自然是好的,到外面,说话总归多有不便。

“无妨的。”

人家都这样说了,苏浅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便大方地带着阿年进了自己所在的院中。

阿年废话不说,直接讲了自苏浅离开陶家村后发生的事。

周婆子迟迟等不到苏浅回来,便恼火的在屋中大喊大叫,陶婶儿一家听到了担心出了事便上山找苏浅,后来又带着村长和猎户去找。

他们一行人找到了苏浅安排的老虎吃人的痕迹,猎户仔细查看了许久,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毕竟是人为的,当然瞧着不对了),可又很难有其他的解释,毕竟老虎的痕迹是确定的,撕碎的衣裳也在,而人又没了,那便只能是老虎把人吃了。

之后就是全村都知道周丫头被老虎吃了,而村长也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周婆子和徐氏。

苏浅打断阿年问道:“你不好奇我怎么安排出那般假象连猎户都骗过了?”

“你的那些秘密我才不稀罕知道呢!别打岔,说到重点了!周婆子和徐氏被告知后是什么反应,我没打探出来,只知道最后是陶婶儿一家给你立了衣冠冢。对了,后来陶婶儿知道真相后可把你骂惨了。”

“她都知道了吧?”

“嗯,三日前,捕快便把周婆子和徐氏抓走了。我就去了陶婶儿家,跟他们讲了你假死脱身的事,开始可生气了,把你一顿骂,后来听了你的身世和告知的顾虑,也就理解了。人参,我也给他们留下了,死活不要,我费了老鼻子劲儿才跑出来的。”

说到这儿,阿年脸上竟然罕见地出现了些许红晕,只不过苏浅大条地没有发现。

阿年晃了晃脑袋,继续问道:“周婆子和徐氏被抓了,是查清了?”

“你来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她们被抓了,不过想必快有结果了。”

阿年本想说一句挺好的,却发现苏浅若有所思地瞧着她,“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若是查清了,我大概会去京城。”

“嗯,也算苦尽甘来了。”

苏浅摇摇头:“前程未知呢!你呢?”

“我,我怎么了?”

“继续当乞丐?继续流浪?”

“那不然呢?跟你去京城给你当丫鬟?”

“我是想你跟我去京城的,但不是给我当丫鬟。你随我去京城,咱们两人搭伴儿做点小生意。你呢,有了安身立命的营生,跟妹妹定下来;我呢,也有个退路。”

“退路?”阿年不明白即将去过富贵生活的人怎么突然丧气了起来。

“我总觉得靖昌候府的日子未必会好过,所以想着提前筹谋。而且能在陌生的地方有个熟识信任的人,会很安心吧!”

她说完,阿年紧皱着眉头也没回话,虽然期望能有自己人一起赴京,但她也不想强人所难:“你不必勉强,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日子不好过什么的是我瞎担心的。”

“想太多了吧?我会为了你勉强自己?不过去京城这事儿啊,倒是可以考虑看看,毕竟也是最繁华的地方,见识一下总归不亏。”

“真的?”

“就算真的,我也是为了阿福,你可别自作多情。”

苏浅内心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悄悄念了句死傲娇,道:“好好好,你是为了阿福,一点都不是为了我,行了吧?”

两人还想说些什么,丹澄却进来了:“姑娘,咱们大人和夫人请您去前院呢!”

阿年一听便起身道:“正好,我该说都说完了,走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导致苏浅一些嘱咐都没来得及说。她朝丹澄不好意思地笑笑,就随着她一路前往前院。

到前院花厅时,于知府和于夫人正端坐在主位,似乎是在等她。苏浅上前按照这几日丹澄提点的样子见了礼。

于夫人扑哧一声,调笑道:“您瞧,这才几日便有贵女的风范了,可见啊,这有些东西就是天生的。”

这话的意思是?

“京城那边确认了印记,昨日,徐氏和周婆子先后招供,你所说之事确系属实。”随着于知府郑重严肃的话音落下,苏浅提着的心也石头般落地。

“京城靖昌侯府那边已派了人来接你,不日便到。这几日你便继续暂住府内吧!”

苏浅随即跪下:“大人与夫人的恩德,小女无以为报。”

于夫人连忙拉起她:“快起来,还不都是应该的。”

于知府意味深长地瞧着苏浅,思索着他所调查到的事,周婆子被捉奸,假死脱身,出手人参,这桩桩件件都出自这丫头之手。

虽说也有好运使然,但也确实是聪慧的姑娘,这样的姑娘进了京城,他都有些期待靖昌候府的大戏了。

这么想着,他便也不介意再加点料:“周婆子所犯按律应以拐卖罪判刑,处以凌迟极刑,但若获罪凌迟,则累及亲眷名声,京城那边有人按下了,只判了流放西北沙塔。对此我也无能为力。”

有人?是谁?不管是谁,都定是假千金最大的倚仗。

“大人仁义,小女明白。”

于夫人总觉得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正想问问,却不曾想师爷来了说道:“大人,周婆子在牢里闹起来了,非要见姑娘一面。”

“好大的脸面啊,她要见谁就见谁!”于夫人也是打心眼儿里厌恶这个周婆子,一边说一边翻了个白眼,哪有平常得体贵夫人的样子。

“夫人,十二年朝夕相处,她既要见我,那我便去再见她一面。”

于夫人还想说什么却被于知府打断了:“想去便去吧!最后一面了。”

苏浅随着牢头一路来到了关押周婆子和徐氏的牢房。

周婆子已再没有了那日听到苏浅被老虎吃了的喜悦,她两颊凹陷,头发凌乱,衣衫褴褛,一动不动地躺着,仿佛魂儿都被吸走了。

而徐氏抱着双臂、埋着头,窝在角落里坐着,瞧着与周婆子也没什么不同。

“您要见我?”

听到她的声音,周婆子和徐氏齐齐抬头看向她,徐氏反应激烈,发疯似地扑上来:“是你,是你,我大好的日子都毁在你手里了,贱、人,你赔我,赔我!”

苏浅懒得理那已经疯癫了的徐氏,而是等着周婆子的下文。而周婆子缓缓起身,顺了顺头发,昂起头,似乎如此便又能是那个可以随意打骂她的周婆子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浅便知道周婆子想问这个,“说起来,多亏您和徐氏操心我的亲事,若不然,我怎能脱离苦海呢!”

徐氏闻言瞪大了双目,狰狞道:“不可能,你没听见,不可能,不可能,不···”徐氏似乎是承受不了自己挖坑葬送了自己的打击,跌落在地,脸色灰败得更加厉害。

“您要见我就为了问这个?没有别的想问吗?比如您的里衣是怎么跑到王五婶儿的盆儿里的?”

“也是你!”

瞧着周婆子气得肉都抽筋的脸,苏浅笑得更加灿烂了:“是啊!仔细想想我可为您做了不少事呢!本来呢,我是没兴趣观赏输的一败涂地的人的结局,可您非给我这个机会,啧啧,瞧见这样的你倒真是痛快极了。”

周婆子忽然大笑起来,倒真像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她倏地靠近苏浅,阴恻恻地说道:“你不会以为靖昌候府还有你的位置吧?你大可回去试试?这么多年了,我今日就对你善良一次——”

苏浅狡黠挑眉,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您的亲孙女跟当今三皇子青梅竹马,您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苏浅也是见到周婆子后才猛然想起,鬼差大人说过的,假千金跟三皇子羡煞旁人的感情让亲事艰难的小姑娘嫉妒的事。

周婆子的笑容僵住了,笑声卡在了嗓子眼,她浑身颤抖着仿佛突然开窍了一般:“你不是她,你不是周丫,你不是!你不是!”

苏浅靠近她,用平静又温柔的语调吹在周婆子的脸颊上:“是呢!我不是周丫!我是鬼,来找你索命的鬼!”

周婆子登时后退,软了身子,趴在地上,一口一口地吐起酸水来,苏浅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说道:“你本应被处以凌迟极刑,可有人为你压了下来,改判了流放,你很庆幸吧?”

苏浅讥笑:“我亦然,往后啊,你有大把的日子体会——生不如死。”

“姑娘,下个客舍还远着呢,前面有个茶棚,咱们先歇歇脚?”

坐在轿中的苏浅掀开帘子,看向问话的妇人,她恭恭敬敬地垂眸,露出花布包着的齐整的发髻,衣裳虽不是绸缎,却也是干干净净没有补丁的,瞧着沉稳体面。

这妇人唤作石婆子,是靖昌侯府派来的,领头接她的人。

这些思索一闪而过,苏浅不动声色笑着道:“您安排就好。”

落下帘子,就看见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妹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瞅着她,苏浅伸出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小鼻梁:“看什么呀?小福?”

原来小妹妹正是阿年养大的小福,小福见陌生和善的大姐姐跟她说话,不由得害羞了起来,躲回了自家阿姐怀里,阿年坏坏地挠她的痒痒,嘴上笑话着:“小丫头还会不好意思了。”

小福“咯咯咯”地笑起来,边笑还边使劲儿往阿年怀里钻,盖在额头上的厚厚的刘海儿被弄乱了,隐隐能瞧见额角那个红红的胎记。

阿年脸上笑着,心里却不是滋味,她当然知道小福为什么害羞,从小到大,对她抱有善意的人屈指可数,太多的人或无意或有意地指着那个脸上的胎记认定小福是不祥之人。

她没有三头六臂护着,小福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可小福乖巧贴心从不说出来让自己难受,受了委屈,不说出来,可若是接受到了别人的善意,便会害羞个没完。

她们从延宁府启程几日了,苏浅跟着阿年一起照顾小福,梳头,喂水,抱着她睡觉,小福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跟自家阿姐一样爱护自己的人,心里头热热的,总是在害羞。

而苏浅自看见小福第一眼,便心疼了这个小妹妹,不过一个硬币大的胎记,若是在现代没人会太在意,可是在古代,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胎记便让一个小娃娃成了不祥之人,成了弃婴、孤女,还真是应了那句:有时,女子的苦难从一出生便注定了。

可这并不是她的错啊!明明是这吃人的世道不公啊!

苏浅见姐妹俩闹累了,便拿起水囊给小福喂几口蜜水,“哟,这殷勤献的,想跟我抢妹妹啊!”这带刺儿的话听着像是生气,若是忽略阿年温和带笑的眉眼的话。

“就抢,怎么样?”

“这辈子你抢不走咯!”

瞧她嘚瑟的样子,苏浅抬手给了她一个暴栗,两人自从决定一起赴京,共奔前程,对彼此的信任便更上一层,如今打打闹闹地相处倒真像是家人了。

“不打了,我有正经话跟你说。”

苏浅摆出洗耳恭听的姿势听着,阿年便像模像样地剖析起来:“我觉着侯府不像你想得那样不待见你。”

“何以见得啊?”

“我当乞丐这么多年最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下人多会狗仗人势了,可侯府派来接你的这些人都挺规矩的,对你就不说了,对我们姐妹的态度也不差,这不就是侯府看重,盼着你归家的意思吗?”

说完,阿年一脸自信的样子,等着苏浅的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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